汪中私淑顾炎武,为经世致用之学。在哲学、史学、文学方面都有一定成就。所作骈文,在清代骈文中被誉为格调最高。刘台拱《遗诗题辞》评为:“钩贯经史,熔铸汉唐,宏丽渊雅,卓然自成一家。”他27岁时所作《哀盐船文》,对扬州江面某次渔船失火时,人声哀号、衣絮乱飞的惨状和大火前后的氛围作了形象的描述,对船民的不幸遭难表示深切的同情,描写生动,文笔高古,杭世骏评为“惊心动魄,一字千金”。抒情骈文善于“状难写之情,含不尽之意”(李详《汪容甫先生赞序》),如《经旧苑吊马守真文》,对明末名妓马湘兰寄以同情、悼念,以自己的困顿随人之痛,与马湘兰的沦落风尘之悲相共鸣,表现出一个具有正义感的士人对封建礼教的强烈愤慨;在《吊黄祖文》中,借古人祢衡“虽枉天年,竟获知己”的遭遇,写自己“飞辨骋辞,未闻心赏”的不平之叹,发出了“苟吾生得一遇兮,虽报以死而何辞”的强烈呼声;《狐父之盗颂》更是一篇愤世嫉俗之作,文中认为世俗所谓“盗”,是“悲心内激,直行无挠”的仁义之士,相比之下,当世许多人“孰如其仁”,汪氏甚至直呼“孰为盗者?我将托焉!”感情强烈充沛,语言明快锋利。其他象《黄鹤楼铭》、《汉上琴台之铭》、《先母邹孺人灵表》、《广陵对》、《自叙》等篇,无论叙事抒情,都能吸收魏晋六朝骈文之长,写得情致高远,意度雍容,而且用典属对,精当贴切。他的论辩文章显示出“于时流不轻许可”(江藩《汪中记》)的胆识,如《妇人无主答问》中驳方苞即其例。他的论学著作或阐明古书通例,如《释三九》;或纠弹理学谬误,如《大学平义》;或表章周秦诸子之学,如《墨子序》,对墨学推崇备至,认为墨学在当时为显学,墨子为救世之仁人,力辩孟子辟墨为过枉。又曾作《荀卿子通论》,以为“荀卿之学出于孔氏,而尤有功于诸经”,称“孔荀”而不称“孔孟”,以异于宋儒“道统”说。因其为墨子、荀子翻案,在当时曾被统治者视为“名教之罪人”。王引之《汪中行状》总评其文说:“陶冶汉魏,不沿欧、曾、王、苏之派,而取则于古,故卓然成一家言。”
著有《述学》 6卷。《广陵通典》10卷,《容甫遗诗》 6卷。近人古直选其若干骈文作注,名《汪容甫文笺》,有人民文学出版社本。
清朝的汪中生于扬州,其言不在体制的三界内,其状常跳出礼序的五行外,算得上是清朝文坛与学界的“一怪”吧。
汪中七岁那年父亲死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就辍学了,母亲开了个“家族小企业”,专门生产布鞋。应该说送孩子读书的钱是有的,但她母亲也许觉得学校里的“应试教育”很害人,也就不送他上学,她自己白天当老板,晚上当老师,居然把汪中教得博古通今。
汪中没进学堂,但他喜欢学堂,他常常到学堂里去玩,在学堂里读书的人,爱得“厌学症”,对老师布置的作业常常偷懒不做,就给汪中几粒糖或几个玩具,汪中给他们做作文,据说老师大为赞赏,汪中也就这样做了一个“编外学生”。长大以后,他还是爱去学堂,安定书院每来一个新“校长”,汪中腋窝下面便夹着经史子集,前往书院,一去就提出疑难问题,学堂老师常常回答不出,闹个大红脸,夹着尾巴赶紧走人。
汪中很狂,他爱骂人,谁都敢骂,什么都敢骂。他说扬州城里,读书读通了的只有三人——— 王念孙、刘台拱,排第一的当然是汪中。时有某士大夫者,写了一卷诗书,特来请汪中评定,汪中笑嘻嘻对他说:“君不在不通之列。”那人大喜过望,连连作谦虚状,汪中看他那副模样,大笑着说:“君再读三十年书,可望通矣。”汪中口才一般般。一次与洪亮吉同放一舟,高谈阔论,激烈争辩,不料洪亮吉铁嘴铜牙,滔滔雄辩,把汪中辩了个气急败坏,他动口动不赢,就动手,一把把洪亮吉推舟下水,呛得老洪直吐白沫,幸亏船夫水性好,把老洪给救了上来,不然真会闹出人命案来。
学而优则仕,读书人读那么多书,都是准备“货与帝王家”,赚养家糊口钱的。汪中早年也有过这念头,每次科举开试,他都参考。有一回,有个姓孟的督学主持江苏科考,踱步到汪中考桌旁,汪中为逞其才,三下五除二,考完了就交卷,大力拍桌子:“今日当吓死小孟矣!”他喊人家主考官“小孟”,自有科举以来,谁有如此壮举?他说当吓死小孟,意思是其才气吓人一跳。这个小孟呢,也是个好玩的人,出榜那天,把中举者全部公开上墙,从上到下,就是没有汪中,次日,“炮再九鸣,又四人扛一案出”,众人一瞧:“超超等第一汪中。”弄了一个恶作剧,把汪中吓了个半死,“小孟”就对汪中说:“前日小孟没吓死,昨日当吓死小汪矣。”汪中有才,而且考试也比较顺利,再去金銮殿一试,也许就可以弄个高官干干了,而汪中呢,却不干了。乾隆五十一年,吏部侍郎朱珪典试江南,行前放出话来:“吾此行必得汪中为首选。”可这个汪中听到这话后,却学习许由,赶紧“洗耳”去了,连名都不去报,这“首选”之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汪中也就这样终身不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