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宝传卷九-古诗词网

卷九

  龙牙居禅师。

  禅师名居、生於郭氏、抚州南城人也。

  年十四、依吉州满田寺剃落。又六年诣嵩岳受具。

  风骨、甚视瞻凝。远性夷粹语论英发。初谒翠微不契。

  至临济亦不契。乃造洞山悟本禅师。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曰、待洞水逆流即告汝道。豁然大悟。

  研味其旨、悲欣交集。服勤八年、日增智证。称其能。

  马氏方据有长沙、兴崇梵坊。闻名请、说法于龙牙法济禅寺。

  僧问、如何是道曰无异人心。又曰、夫言修道者。

  此是劝谕之词、接引之语。从上巳来、无法与人。

  只是相承种种方便。为说出意旨、令识自心。

  究竟无法可得、无道可修。故云菩提道自然。今言法者、是轨持之名。

  道是众生体性。未有世界、早有此性。

  世界坏时、此性不灭。唤作随流之性、常无变易。作麽生可持以与人。

  又可作意、而修得哉。僧又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曰、待石乌龟解语、即向汝道。进曰、石龟语也。

  曰、向汝道什麽。其僧亦悟。又僧问、大庾岭提不起时如何。

  曰、六祖为什麽将得去。又问、维摩掌擎世界。

  未审维摩在什麽处立。曰、汝道维摩掌擎世界。

  其对机峻峭无渗漏类如此。伪梁龙德五年癸未八月示疾。

  九月十叁日夜半。有大星殒于方丈前。诘旦加趺而化。

  阅世八十有九、坐六十有九夏。

  赞曰、予观龙牙偈曰。学道先须有悟由。

  还如曾快龙舟。虽然旧阁闲田地。一度邱嬴来方始休。

  君若随缘得似风。吹沙走石不劳功。但於事上通无事。

  见色闻声不用聋。皆清深精密、如其为人。

  疑问翠微临济祖意、度禅板蒲团。机语在巳见洞山之後。

  雪窦以瞎龙死水罪之。龙牙闻之必大笑。

  永明智觉禅师。

  智觉禅师者、讳延寿、馀杭王氏子。

  自其儿稚、知敬佛乘。及冠日一食、诵法华经。五行俱下、诵六十日而毕。

  有羊群跪而听。年二十八、为华亭镇将。

  尝舟而归钱塘。见渔船万尾戢戢、恻然意折。以钱易之、放于江。

  裂缝掖、投翠永明禅师岑公、学出世法。

  会岑迁止龙寺。吴越文穆王、闻其风悦慕。听其弃家、为剃发。

  自受具、衣不缯纩。食无重味、持头陀行。

  尝习定天台天柱峰之下。有乌类尺巢衣中。

  时韶国师眼目世间。北面而师事之。韶曰、汝与元帅有缘。

  它日大作佛事。惜吾不及见耳。初说法於雪窦山。

  建隆元年、忠懿王移之。于灵隐新寺、为第一世。明年又移之。

  于永明寺、为第二世。众至二千人、时号慈氏下生。

  指法以佛祖之语为铨准。曰迦叶波初闻偈曰。

  诸法从缘生、诸法从缘灭。我师大沙门、尝作如是说。此佛祖骨髓也。

  龙胜曰、无物从缘生、无物从缘灭。

  起唯诸缘起、灭唯诸缘灭。乃知色生时但是空生。色灭时但是空灭。

  譬如风性本不动、以缘起故动。

  傥风本性动、则宁有静时哉。密室中若有风、风何不动。若无风遇缘即起。

  非特风为然、一切法皆然。维摩谓文殊师利曰。

  不来相而来、不见相而见。文殊乃曰、如是居士。

  若来巳更不来、若去巳更不去。

  所以者何、来者无所从来、去者无所至。所可见者、更不可见。此缘起无生之旨也。

  僧问、长沙偈曰。学道之人未识真。只为从来认识神。

  无始时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

  岂离识性别有真心耶。智觉曰、如来世尊於首楞严会上。

  为阿难拣别详矣。而汝犹故不信。阿难以推穷、寻逐者为心。

  遭佛呵之。推穷寻逐者识也。若以识法随相、行则烦恼。

  名识不名心也。意者忆也。忆想前境、起於妄。

  并是妄识、不干心事。心非有无、有无不染、心非垢净。

  垢净不污、乃至迷悟凡圣。行住坐卧、并是妄识非心也。

  心本不生、今亦不灭。若知自心如此、於诸佛亦然。

  故维摩曰、直心是道场、无虚假故。

  智觉以一代时教、流传此土、不见大全。而天台贤首慈恩。性相叁宗、又互相矛盾。

  乃为重阁、馆叁宗知法比丘。更相设难、至波险处。

  以心宗旨要、折中之。因集方等秘经六十部。

  西天此土、圣贤之语叁百家。以佐叁宗之义。为一百卷、号宗镜录。

  天下学者传诵焉。僧问、如和尚所论宗镜。

  唯立一心之旨、能摄无量法门。此心含一切法耶、生一切法耶。

  若生者、是自生欤。从他而生欤、共生无因而生欤。

  答曰、此心不纵不横、非他非自。何以知之。

  若言含一切法、即是横。若言生一切法、即是纵。

  若言自生、则心岂复生心乎。若言他生、即不得自。矧曰有他乎。

  若言共生、则自他尚无有。以何为共哉。若言无因而生者。

  当思有因、尚不许言生。况曰无因哉。

  僧曰、审非四性所生。则世尊云何说、意根生意识。

  心如世师、无不从心造。然则岂非自生乎。又说心不孤起、心藉缘而起。

  有缘思生、无缘思不生。则岂非他生乎。

  又说、所言六触。因缘生六受、得一切法。然则岂非共生乎。

  又说、十二因缘。非佛天人修罗作、性自尔故。

  然则岂非无因而生乎。智觉笑曰、诸佛随缘差别、俯应群机。

  生善破恶、令入第一义谛。是四种悉檀、方便之语。

  如以空拳示小儿耳。岂有实法哉。僧曰、然则一切法是心否。

  曰若是即成二。僧曰、审尔则一切不立、俱非耶。

  曰非亦成二。汝岂不闻首楞严曰。我真文殊无是文殊。

  若有是者、则二文殊。然我今日、非无文殊。

  於中实无是非二相。僧曰、既无二相、宗一可乎。曰是非既乖大旨。

  一二还背圆宗。僧曰、如何用心、方称此旨。

  曰、境智俱亡、云何说契。僧曰、如是则言思道断、心智路绝矣。

  曰此亦强言、随他意转。虽欲隐形、而未忘迹。

  僧曰、如何得形迹俱忘。曰本无朕迹、云何说忘。僧曰、我知之矣。

  要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当大悟时节、神而明之。

  曰我此门中、亦无迷悟。明与不明之理。撒手似君无一物。

  徒劳辛苦说千般。此事非上根大器、莫能荷担。

  先德曰、尽十方世界。一人为伴、无有也。

  又曰、止是一人承绍祖位。终无第二人。若未亲到、谩疲神思。

  借曰玄之又玄、妙之又妙。但是方便门中、旁赞助入之语。

  於自巳分上、亲照之时。反视之、皆为魔说。

  虚妄浮心、多诸巧见。不能成就圆觉。但以形言迹、文彩生时。

  皆是执方便门、迷真实道。要须如百尺竿头、放身乃可耳。

  僧曰、愿乞最後一言。曰化人问幻士、谷响答泉声。

  欲达吾宗旨、泥牛水上行。又尝谓门弟子曰。

  夫佛祖正宗、则真唯识。有信处、皆可为人。

  若论修证之门、则诸方皆云。功未齐於诸圣、且教中所。

  许初心菩萨、皆可比知。亦许约教而会。先以闻解信入。

  後以无思契同。若入信门、便登祖位。且约现今世间之事。

  众世界中、第一比知。第二现知、第叁约教而知。第一比知者。

  且如即今有漏之身。夜皆有梦、梦中所见。

  好恶境界、忧喜宛然。觉来上安眠、何曾是实。

  并是梦中意识、思想所为。则可比知、觉时之事。皆如梦中无实。

  夫过去未来现在、叁世境界。元是第八阿赖耶识亲相分。

  唯是本识所变。若现在之境、是明了意识分别。

  若过去未来之境是独散意识、思惟梦觉之境虽殊、俱不出於意识。则唯心之旨、比况昭然。第二现知者。

  即是对事分明、不待立况。且如现见青白等物时。

  物本自虚、不言我青我白。皆是眼识分、与同时意识。

  计度分别、为青为白。以意辨为色、以言说为青。

  皆是意言、自妄安置。以六尘钝故。体不自立、名不自呼。

  一色既然、万法咸尔。皆无自性、悉是意言。

  故曰、万法本闲而人自闹。是以若有心起时、万境皆有。

  若空心起处、万境皆空。则空不自空、因心故空。有自不有、因心故有。

  既非空非有、则唯识唯心。若无於心、万法安寄。

  又如过去之境、何曾是有。随念起处、忽然现前。

  若想不生、境亦不现。此皆是众生日用、可以现知。

  不待功成、岂假修得。凡有心者、并可证知。故先德曰、如大根人。

  知唯识者、恒观自心、意言为境。此初观时、虽未成圣。

  分知意言、则是菩萨。第叁约教而知者。

  大经云、叁界唯心、万法唯识。此是所现本理、能诠正宗也。

  智觉乘大愿力。为震旦法施主、声被异国。高丽遣僧、航海问道。

  其国王投书、叙门弟子之礼。奉金丝织成伽。

  水精数珠、金澡。等并僧叁十六人、亲承印记。

  相继归本国、各化一方。以开宝八年乙亥十二月示疾。

  二十六日辰时。焚香告众、跏趺而化。明年正月六日。

  塔于大慈山。阅世七十有二、坐四十有二夏。

  赞曰、予初读自行录。录其行事、日百八件。

  计其貌状、必枯悴劣。及见其像。

  凛然丰硕、眉目秀拔、气和如春。味其平生、如千江之月。研其说法、如禹之治水。

  孔子之闻韶、羿之射。王良之御、孙子之用兵。

  左丘明太史公之文章。呜呼、真乘悲愿而至者也。

  云居简禅师。

  禅师名道简、其先范阳人、史失其氏。

  天姿粹美、闲静寡言。童子剃落、受满分戒。

  游丛席、造云居、谒膺禅师。膺与语连叁日、大奇之。而诫令、刻苦事众。

  於是简躬探井臼、司樵爨。掌寺务、不妨商略古今。

  众莫有知者、以腊高为堂中第一座。

  先是高安洞山、有神灵甚。膺公住叁峰时受服役。既来云居、神亦从至。

  舍於枯树之下、而树茂、号安乐树神。

  属膺将顺寂、主事僧白曰。和尚即不讳、谁可继者。曰堂中简。

  主事僧意不在简。谓令拣选、可当说法者。佥曰第二座可。

  然且摄礼、先请简。简岂敢当也。既申请、简无所辞让。

  即自持道具、入方丈、摄众演法自如。主事僧大沮。

  简知之、一夕遁去。安乐树神者号泣。

  诘旦众追至麦庄、悔过迎归。闻空中连呼、曰和尚来也。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

  曰随处得自在。问维摩岂不是金粟如来。曰是。

  曰为什麽却在释迦会下听法。曰他不争人我。

  问如何是朱顶王菩萨。曰问这赤头汉作麽。

  问横身盖覆时如何。曰还盖得麽。问子为什麽吞却。

  师曰、在理何伤。问诸佛道不得处、和尚还道得麽。

  曰汝道、什麽处诸圣道不得。问路逢猛虎时如何。

  曰千人万人不逢、偏汝便逢。问独宿孤峰时如何。

  曰闲着七间僧堂不宿。阿谁教汝孤峰独宿。问古人云、若欲保任此事。

  直须向高高山顶立、深深海行。意旨如何。

  曰高峰深海迥绝孤危。似汝闺中软暖麽。

  又问、丛林多好论、尊贵边事如何。曰要汝知大唐天子不书断、会麽。

  简契悟精深、履践明验。而对机应物、度越格量。

  天下宗之。师寿八十馀、无疾而化。

  庐州帅张崇为建塔于本山。

  赞曰、大阳明安、尝疏药山之语曰。高高山上标不出。

  深深海底藏不没。其儿孙遵承之、以为妙得其旨。

  及闻云居之言。则如真虎踞地而吼、百兽震恐。

  乃悟明安所示、盖裴之虎也。予为作偈曰。

  高高山上立、深深海底行。道人行立处、尘世有谁争。

  无间功不立、渠侬尊贵生。训君颠倒欲、枯木一枝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