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基
虞世基字茂世,会稽余姚人。
父亲虞荔,陈国的太子中庶子。
世基小时即很沉静,喜怒不形于色,博学有高才,兼善草书、隶书。
陈国的中书令孔奂见了,感叹说:“南方人才之所以优秀,就因为有了这个人啊!”少傅徐陵听到他的大名,召他去,世基不去。
后来因公聚会,徐陵一看见他,就惊奇不已,对大臣们说:“这是当今的潘岳、陆机呀!”因此把弟弟的女儿嫁给了他。
世基仕陈国,开始任建安王的法曹参军事,历任祠部殿中二曹郎、太子中舍人。
升任中庶子、散骑常侍、尚书左丞。
陈后主曾在莫府山打猎,让世基作《讲武赋》,世基就在座中献上此赋,陈后主很赞赏他,赐马一匹。
陈国灭亡之后,世基归顺隋国,任通直郎,在内史省值班。
他家贫无产业,每每为人抄书,以养父母家人,心里怏怏不平。
曾作五言诗以表达感情,情理凄切,世人认为作得很好,诗人们没有不吟咏的。
不久,授为内史舍人。
炀帝即位后,对他更加礼遇。
秘书监河东人柳顾言博学有才,很少推重他人,到这时与世基相见,感叹说:“天下当会共同推许此人,他不是我们这些人所能赶得上的。”世基不久迁任内史侍郎,因遭母丧而离职,悲哀过度,只存一副骨头架子。
有诏书令他复职管事。
拜见皇上那一天,他差点站不起来,皇上让左右扶他起来,同情他那骨瘦如柴的样子,让他吃肉。
世基一吃肉,就悲哽不已,不能下咽。
皇上让人对他说:“正委任你作官,你要为国家珍惜自己的身体。”前后几次劝他。
皇上重视他的才干,对他很亲近很礼遇,让他专管机密,与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黄门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蕴等掌管朝政。
那时天下多事,四方的表奏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
炀帝那时正显示老成持重,不在朝廷上断事,而是在入阁之后,才召世基去,口授旨意。
世基回到省里后,才起草诏书,每天都要写上百张纸,没什么遗漏错误。
他就是这样精确严密。
辽东战争后,世基升任金紫光禄大夫。
后随炀帝到雁门,炀帝被突厥人包围,战士们多遭失败。
世基劝炀帝多用重赏,亲自安抚将士,又下诏书暂停讨伐辽东的战事。
炀帝听了他的建议,军心这才重新振作起来。
雁门之围被解后,赏赐没兑现,又下了讨伐辽东的诏书,因此世人说炀帝骗人,朝野离心离德。
炀帝巡幸江都,途中住在巩县。
世基因盗贼一天比一天厉害,请皇上发兵屯驻在洛口仓,以防不测。
炀帝不听,只回答说:“你是书生,一定还很害怕。”那时天下大乱,世基知道炀帝无法劝阻,又因高赹、张衡等人相继被杀,怕自己遭祸,所以虽任近臣,也只是唯唯诺诺,不敢忤逆炀帝的心意。
盗贼一天比一天厉害,郡县多被攻陷。
世基知道炀帝厌恶多次听到这类消息,于是少交表状,不告诉实情。
因此后来外面有巨变,炀帝也不知道。
○裴蕴
裴蕴,河东闻喜人。
祖父裴之平,梁国的卫将军。
父亲裴忌,陈国的都官尚书,与吴明彻一起,被北周俘虏,赐爵江夏郡公,入隋十几年后去世。
裴蕴生性明辩,有吏才。
在陈国时,历任直阁将军、兴宁县令。
裴蕴因其父亲在北方,偷偷奉表给高祖,请求当内应。
平定陈国后,皇上全部看了江南文士的材料,到裴蕴,皇上因他向有向化忠隋之心,越级提拔他当仪同。
左仆射高赹未领会皇上的意图,劝谏说:“裴蕴无功于国,但他得到的宠爱超过了同辈人,我看不出这样作有什么合适。”皇上又加授裴蕴上仪同。
高赹又劝告,皇上说:“可加授裴蕴开府。”高赹才不敢再说,当即授他开府仪同三司,礼遇优宠。
裴蕴历任洋州、直州、棣州三刺史,俱有能干之名。
大业初,裴蕴的政绩,经过考察,连年第一。
炀帝听说他善于为政,调他当太常少卿。
起初,高祖不好声色,派牛弘定乐,只要不是正声、清商及九部四亻舞之色,全部不要,让其到民间去。
到现在,裴蕴揣摩到炀帝的意思,上奏炀帝,把天下周、齐、梁、陈各国的乐家子弟,都搜来当乐户。
六品官以下,一直到庶民百姓,凡有善于音乐和倡优百戏的,全部到太常当值。
此后异技淫声全部汇集到乐府,各行各当都设博士弟子,让其转相教习,把乐人增加到三万多人。
炀帝很高兴,升他为民部侍郎。
那时,尚承高祖和平之后,法网疏阔,户口多有遗漏。
有的已经成年,仍说还小;有的还未年老,就已免除了赋税。
裴蕴历任刺史,素知其内情。
因此逐条奏告皇上,让一个个目测。
如有一人情况不属实,那么有关官员就要被解职,乡正和里长都要被流放到远方。
又允许百姓互相告状,如纠察到一个谎报年龄的壮丁,就让被纠察的那一家,世世代代为他交税和代他作劳役。
这一年是大业五年(609)。
诸郡计算,增加壮丁二十四万三千,新近归顺的人口有六十四万一千五百。
炀帝上朝看了报告,对百官说:“前朝没有好人,以至被蒙骗。
现在增加户口都从实的原因,全因裴蕴一个人用心。
古话说,得到贤人,天下就大治了。
看来真是这样啊!”因此,裴蕴渐渐被亲近重用,授他为京兆赞治。
他即使连一丝一毫的问题都要处理,官吏百姓都很怕他。
不久,提拔他当御史大夫,与裴矩、虞世基参予掌管机密。
裴蕴善于揣摩炀帝细微的心理活动,炀帝想加罪的,他就曲法顺情,构成其罪。
炀帝想原谅的,裴蕴就随之减轻处罚,因而释放别人。
此后大小案件都交给裴蕴办,司法部门不敢与他争夺,总是按他的意思,然后作出判断。
裴蕴也很机灵善辩,说起法理来,口若悬河,或重或轻,都由他口里决定。
他又很会剖析案情,时人不能反问他。
杨玄感造反时,炀帝派裴蕴追究他的党羽,对裴蕴说:“杨玄感一呼,而随从他的有十万之众,更知天下人不要多,多了只是相聚为盗罢了。
不都杀掉,那么以后就无法劝戒。”裴蕴因此就严法究治,所杀的有几万人,都登记没收家财。
炀帝大称很好,赐他奴婢十五口。
司隶大夫薛道衡因忤逆炀帝旨意而被责备。
裴蕴知道炀帝厌恶他,于是上奏说:“道衡恃才气,靠旧恩,有无君之心。
每次看到诏书下来,便不以为然,而私下议论,把错处都推给皇上,妄造祸端。
论其罪名,好像不太好定,但追查他的心意,实际上他深为悖逆。”炀帝说:“对。
我小时和这个人一起行役,他轻视我年幼不懂事,与高赹、贺若弼等人外擅威权,自知有诬陷之罪。
我即位后,他心里不安。
好在天下太平无事,未能造反罢了。
你论他的叛逆,非常符合我的心意。”于是杀了薛道衡。
另外,炀帝问苏威讨伐辽东的计策,苏威不希望炀帝再去打辽东,而且想让炀帝知道天下多有造反的盗贼,于是回答说:“现在去打仗,不要调兵,只要下诏书赦免群盗,自可得几十万人。
派关内的奴贼和华山东边的历山飞、张金称等头领组成一支人马,出辽西道;黄河南的反贼王薄、孟让等十几个头领,都给舟楫,浮沧海道,他们必定高兴被免罪,竞相立功,一年之间,可以消灭高丽了。”炀帝不高兴说:“我去尚未打下来,鼠辈怎能成大事?”苏威出去后,裴蕴上奏道:“他这么说真是太不应该,天下哪里有这么多反贼?”炀帝明白过来说:“老东西很奸猾,用反贼来威胁我。
想和他搭个口争辩吧,他又隐晦得很,我真是很难忍耐。”裴蕴知道皇上的心意,派张行本告苏威有罪,炀帝把苏威交给裴蕴推问,裴蕴于是想把他处死。
炀帝说:“还不忍心马上杀他。”于是把他家父、子、孙三代都除名为民。
裴蕴又想加重自己的权势,让虞世基报告罢了司隶刺史以下的官吏,增加御史一百多人。
于是,裴蕴招致奸猾之徒,一起结成朋党。
郡县有不依附他的,就偷偷地中伤人,害别人。
当时国家多事,凡是兴师动众,京师留守,及与各蕃国互作买卖,都让御史监视。
裴家的门客和依附的隶人,遍布在郡国。
他们侵扰百姓,炀帝不知道。
因辽东战争,他升任银青光禄大夫。
到司马德戡将造反作乱时,江阳县张惠绍夜里奔驰而来报告情况。
裴蕴与惠绍谋划,想假传圣旨调发郭下的兵民,都交给荣公来护儿指挥,逮捕在外的逆党宇文化及等,再调羽林军殿后,派范富娄等从西苑进来,交给梁公萧钜和燕王指挥,守住宫门,扣押皇上。
谋划已定,派人报告虞世基。
世基怀疑反叛事不可靠,没支持这一计谋。
过了不久,大难发生了。
裴蕴感叹说:“原想与你(李昭徽)这个博学之士谋划,你却误了大事!”于是被杀。
儿子裴忄音为尚书辇直长,也同日被杀。
○裴矩
裴矩字弘大,是河东闻喜人。
祖父裴他,曾任魏国都官尚书。
父亲裴讷之,曾任北齐太子舍人。
裴矩在襁褓中就成了孤儿,到长大成人,勤奋好学,很爱好写文章,有聪明才智。
伯父裴让之对他说:“看你超凡的才识,足以成为人才,但是要求得为官显达,还应学习一些处理世事的学问。”裴矩开始留心当时的政事。
北齐北平王高贞做司州牧,征召裴矩做兵曹从事,随后,又转任高平王文学从事。
直到北齐灭亡,裴矩都没有得到调迁。
高祖做定州总管,召来裴矩并授给他记室职务,很亲近尊重他。
后来,裴矩因母亲去世离了职。
高祖做国相后,派使者骑快马召来裴矩,让他参与相府记室事务。
到高祖受禅得到皇位,他又迁升为给事郎,掌管舍人要事。
在讨伐陈的战事中,他又兼任元帅记室。
隋军已经攻破丹阳,晋王杨广让裴矩同高赹收集陈国的地图和户籍。
次年,奉诏巡抚岭南,还没起程,就遇上高智慧、汪文进等聚众作乱,吴、越一带道路被堵塞,皇上难以派遣裴矩前去。
裴矩请求迅速出发,皇上同意了。
走到南康,获得数千兵卒。
当时,俚人的元帅王仲宣逼进广州,并派遣部将周师举围攻东衡州。
裴矩同大将军鹿愿赶到那里,贼军已经设置了很多栅栏,兵马驻扎在大庾岭,互为援助。
裴矩进兵攻破敌人,贼军害怕,就放弃了东衡州,占据原长岭。
裴矩又进兵攻破原长岭,于是斩周师举。
接着,他又从南海发兵援助广州。
王仲宣因害怕就溃逃了。
裴矩安抚的地区有二十多个州,又按隋朝制度设置官职,安排那些首领任刺史、县令。
等到回报皇上,皇上非常高兴,让他上殿慰劳他。
皇上对高赹、杨素说:“韦氵光率领二万士兵,不能早过庾岭,我还时时担心他的兵少。
裴矩凭借三千残破之兵,一直打到南康,有像这样的臣子,我还有什么忧虑的呢!”裴矩因功被授为开府,赐封为闻喜县公,得赏布帛二千段。
后来,又被授为民部侍郎,接着又迁升为内史侍郎。
当时,突厥很强盛,都蓝可汗的妻子大义公主,就是北周宇文氏之女,因此多次制造边患。
后因大义公主同随从的胡人私通,长孙晟先揭发这件事。
裴矩请求出使,劝说都蓝可汗公开惩治大义公主。
皇上同意了他的请求。
果然像裴矩说的那样,大义公主被杀。
后来,都蓝可汗与突利可汗勾结作难,多次侵犯亭障,皇上命令太平公史万岁任行军总管,出兵定襄,命令裴矩做行军长史,在塞外攻破达头可汗。
史万岁被杀,裴矩的战绩竟未被叙录。
皇上因为启民可汗刚刚归附,就命令裴矩抚慰他,回京后裴矩任尚书左丞。
那年,文献皇后去世,太常卿不知道礼节制度,裴矩和牛弘参照《齐礼》制定殡葬礼仪。
转任吏部侍郎,有称职之名。
炀帝即皇位,要在洛阳建造东都,裴矩任修府省,九十天就完成了。
当时,西域各蕃邦大多到张掖同中原往来通商。
炀帝命令裴矩掌管那里的事务。
裴矩了解炀帝正努力经营远方的谋划,于是,对那些到张掖来经商的胡人,裴矩就引诱他们,让他们说出自己国家的风俗习惯和山川险要,撰写了《西域图记》三卷,回朝把它上奏给朝廷。
其序说:我听说夏禹平定九州恶水,疏导黄河没有超越积石,强秦兼并六国,设防御也只到达临洮。
故知西域蕃胡种族混杂,居住地方偏远,是礼仪教化不容易到达,典章文化很少传播到的地方。
自从汉朝兴起,开拓黄河以西地区,才开始有名称的,有三十六个国家,那以后又分崩离析,这才有五十五个国王。
那时,仍然设置校尉、都护等官职,以便存恤招抚。
然而,那些胡人时而归顺时而背叛反复无常,屡屡经过战争。
到了后汉,才逐步废了这些官职。
虽然自大宛以来,还略略知道人户的多少,但是各国的山川地域没有名目。
至于那些姓氏风俗、服饰物产,全无编纂记载,所以世上没听说过。
又因朝代的更替,时代相隔久远,讨伐兼并,有的兴,有的亡。
有的地方原是旧的种族,却又用现在的称号,有的人不属原来的氏族,却又沿袭往时的名称。
加上部落百姓交错居住,疆界改变,戎人狄人语言不同,情况实在是难以全部验实。
于阗之北、葱岭以东地区,从前朝史书中考证,有三十多个国家。
后来又遭陷没,仅有十个存在。
其他被消灭俱尽,空有废墟的,就无法记载了。
皇上膺受天命,化育万物,不让华夏和四夷隔绝,四海之内百姓,没有不仰慕教化的。
凡是风吹到的地方,太阳能照临的地方,各地赋税贡献全都到了朝廷,不管多远没有不到达的。
我既然抚纳了他们,观察了解边关要塞的贸易情况,寻找探索书传,采访胡人,对有些有怀疑的事情,我就广泛听取各自不同的说法,按照他们本国的服饰仪态,从国王到一般百姓,表现出他们各自不同的形貌举止,又即刻用丹青摹仿勾画出,写成《西域图记》,一共是三卷,记有四十四个国家。
又另画地图,画出其要害,从西顷以远,到北海之南,纵横绵延,将近二万里。
我推想这里从来就是富商大贾周游经过的地方,所以,对各国情况没有不普遍了解的。
还有一些地方,因地荒路远,仓猝寻访,还很难一下弄明白,但是又不能凭空虚造,因此缺如。
而两汉相继立国,西域作为驿舍,几十户百姓就称一个国家,有名号,名不符实。
现在编入户册的,都有千多户,他们利尽西海,多产珍贵奇异之物。
那些在山里居住的人们,没有国名,至于那些小的部落,大多也没有记载。
从敦煌出发,到达西海,共有三条路,各条路又有它的路线。
北道从伊吾,经过蒲类海铁勒部,突厥可汗处,渡过北流河水,到拂艹林国,到达西海。
那中道从高昌、焉耆、龟兹、疏勒,越过葱岭,又经过钅发汗、苏对沙那国、康国、曹国、何国、大安国、小安国、穆国,到波斯,最后到达西海。
那南道从鄯善、于阗、朱俱波、喝般木陀,过葱岭,再经过护密、吐火罗、挹怛、忄凡延、漕国,到北婆罗门,最后到达西海。
三条路上的各个国家,也各有各的路,南北往来通达。
那东女国、南婆罗门国等,如果一齐顺着要去的地方前行,各处都能通达。
所以了解到伊吾、高昌、鄯善都是西域的大门户,全都汇合到敦煌,是西域的咽喉之地。
凭借国家的威望和恩德,将士的勇猛雄健,旌旗一举则能渡过氵蒙汜,战马腾跃能跨过昆仑,像翻一下手掌那样容易,哪里不能到达呢!只是突厥、吐谷浑分别管辖羌族和匈奴,成为那里的障碍,所以给朝廷贡献的物品不能到达。
现在又因为西域商人秘密送来财物,盼望归附朝廷,愿意作臣子。
圣上福泽给养人类,恩惠普及天下,如果使他们信服,让他们得到抚恤,那么就一定能归顺安定。
所以,皇上派遣使者,不要发动战事。
只要各蕃邦归顺,吐谷浑和突厥也就能够消灭。
我朝统一四夷和华夏,大概就在此时了!如果不记载什么情况,就无以表达皇上声威教化的深远。
炀帝看后非常高兴,赏给裴矩布帛五百段。
每天召裴矩到殿上侍坐,亲自询问西域的情况。
裴矩盛赞胡蕃中有很多珍宝,吐谷浑容易并吞。
炀帝因此很快意,将沟通西域,经营四方的重任全都委派给裴矩。
裴矩转任民部侍郎,还没开始办事,就又调迁黄门侍郎。
炀帝又命令裴矩前往张掖,引导西域蕃邦入朝贡献,到朝廷贡献土产的有十多个国家。
大业三年(607),炀帝到恒岳祭祀,这十几国都来助祭。
炀帝将要巡视黄河以西地区,又命令裴矩前往敦煌。
裴矩派使者劝说高昌王曲伯雅和伊吾的吐屯设等,用丰厚的利益好处来引诱他们,让他们入朝。
到炀帝西巡,驻扎在燕支山时,那高昌王、伊吾设等人和西蕃的二十七国国主,都到道路左边拜见炀帝。
炀帝让他们都佩金玉,披锦缎,焚香奏乐,歌舞喧哗。
又让武威、张掖等郡的官家女子穿着盛装跟随观看,车马堵塞,绵延十多里,来显示中原的强盛。
炀帝看到这情景,非常高兴。
隋军终于击败了吐谷浑,扩展疆土数千里,朝廷都派兵把守,每年输出的物产以亿万计。
各蕃邦害怕,来朝廷上贡的络绎不绝。
炀帝认为裴矩有安抚民心的才略,提升他为银青光禄大夫。
那年冬天,炀帝到东都,裴矩因前来朝贡的蛮人夷人,就劝谏炀帝命令都府大演百戏,召集天下奇怪的技艺,排列在端门街。
当时,身穿锦绮、披金戴银的人达十多万。
炀帝又命令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列坐棚阁任意观看。
人们都披着色彩鲜丽的衣服,一月之后才结束。
炀帝又命令丰都、大同、通远三市饮食店都设置帷帐,摆着丰盛的酒席,并且派掌管蕃邦的官员带领那些蛮夷商民与汉民贸易交往,凡是蕃民到达的地方,店肆就把他们全部邀请入席,让他们喝醉吃饱才离开。
那些蛮夷赞叹不已,称中原是神仙之地。
炀帝赞赏裴矩的挚诚,回头对宇文述、牛弘说:“裴矩很理解我的心意。
凡是呈奏的事情,都是我做了打算的事,我还没有宣布的时候,裴矩就已经说出来了。
假如不是尽心奉国,哪能像这样呢?”炀帝派将军薛世雄在伊吾建造城市,命令裴矩一同前往西域经营策划。
裴矩讽谏西域各国说:“天子觉得蕃人贸易经商相距太远,所以才在伊吾建造城市。”蕃人都认为是这样,也就不再来干扰。
裴矩回到朝廷,炀帝赏给他钱四十万。
裴矩又上奏皇上,请求让他用反间计,让射匮秘密进攻处罗,这些话记载在《西突厥传》里。
后来,处罗被射匮逼迫,终于随使者入朝进见。
炀帝非常高兴,拿豹皮和西域珍宝赏给裴矩。
裴矩随从炀帝到塞北巡视,炀帝驾莅启民可汗帐篷。
那时,高丽已先派使者与突厥沟通,启民不敢隐瞒,便带领高丽使者前来拜见炀帝。
裴矩于是上奏皇上说:“高丽这地方,本来是孤竹国,周代把它封给箕子,汉代又把它分为三个郡,晋代也统辖辽东。
现在竟然不称臣,另为外域。
所以先帝对它很憎恨,要讨伐它也很久了。
只是因为杨谅无能,发兵征讨没有结果,陛下在这个时候,怎么能不成就大业,让这文明之地仍为蛮夷之乡呢?现在,高丽的使者向突厥朝拜,拜见启民,他们全国百姓顺从归化,高丽一定害怕皇上的神通广大,考虑到后降伏的要先灭亡。
如果强迫他们入朝,应该是能达到目的的。”炀帝问道:“怎么办?”裴矩回答说:“请让我当面告诫使者,放他们回到自己的国家,派他们告诉他们的国王,命令他们的国王迅速来朝廷进见。
如果不这样的话,就要带领突厥,马上除掉他们。”炀帝听取了这个建议。
后来,因为高元不听命,才考虑征讨辽东的策略。
军队到辽东,裴矩以本官身份兼任武贲郎将。
第二年,他又随军队来到辽东。
后来,兵部侍郎斛斯政逃到高丽,炀帝命令裴矩兼管军队事务。
因为裴矩前后到辽参战,又被迁升为右光禄大夫。
在当时,朝廷纲纪不振,人们都改变了节操。
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内史侍郎虞世基等滥用职权,徇私枉法,文武百官也多因行贿受赂而闻名,只有裴矩还保持原来的节操,没有贪赃枉法的名声,因此,被人们称颂。
裴矩回到涿郡,炀帝因刚刚平定杨玄感叛军,命令裴矩安抚陇西一带。
裴矩因此到会宁,抚慰曷萨那部落,派阙达度设骚扰吐谷浑,常有俘虏劫获,部落渐渐富裕。
裴矩回到朝廷,上奏炀帝,炀帝很赞赏。
后来裴矩随军队到怀远镇,炀帝命令他总管北蕃军事要务。
裴矩因始毕可汗部落逐日强大,就向炀帝献计分散突厥势力,要把王室女儿嫁给始毕弟弟叱吉设,并授叱吉设为南面可汗。
叱吉设不敢接受,始毕听到这件事后,就逐渐产生怨恨。
裴矩又对炀帝说:“突厥本来就淳朴,容易离间,只是由于他们内部多有群胡,又全都凶狠狡猾,把突厥人教坏了。
我听说史蜀胡悉最多奸诈诡计,受始毕宠信,请让我诱杀他。”炀帝说:“好。”裴矩于是就派人告诉胡悉说:“皇上现在在马邑大摆奇珍异物,要供蕃内贸易交换,如果先来,就能换得上等物品。”胡悉贪图好处,就相信了这话,没告诉始毕,就带领他的部落,赶着六畜,连夜急驰,争先恐后,希望能最先交易。
裴矩在马邑埋伏军队,引诱他于是杀了他。
炀帝告诉始毕说:“史蜀胡悉突然带领部落人马来到我这里,说是要背叛可汗,请求我收容他。
突厥已经是我的臣子,那里有叛臣,我们应当协同处治。
现在已经杀了他,因此让人前往相告。”始毕知道其中情况,因此不入朝。
大业十一年(615),炀帝到北方狩猎,始毕带领数十万骑兵,在雁门围困炀帝。
炀帝命令裴矩和虞世基每天住在大堂,以便咨询。
到解除雁门的包围,裴矩随从炀帝到东都。
射匮可汗派他兄弟之子带领西蕃诸胡来朝廷进贡,炀帝命裴矩设宴接待他们。
不久,裴矩随从炀帝驾临江都宫。
当时,四方叛军蜂拥而起,郡县上奏作乱之事不可胜数。
裴矩把这情况告诉炀帝,炀帝很气愤,派裴矩到京师接待蕃客,裴矩因病就没有去。
到义军入关之时,炀帝命令虞世基到裴矩住舍询问对策。
裴矩说:“太原已有变化,京城又不安宁,相隔遥远作出处理,恐怕失去机会,希望皇上早点从江淮回京都,才能平定事态。”裴矩又复出管事。
不久,骁卫大将军屈突通兵败的消息传来,裴矩把这件事告诉炀帝,炀帝脸色剧变。
裴矩平时勤勉谨慎,没有触犯他人的事,又见天下正处于混乱,怕造成杀身之祸,于是,他对待别人,大多超过那些人所希望得到的,所以,即使是服劳役的下人,他都能得到他们欢心。
当时,跟从炀帝的骁勇之士,大多数都已逃亡,炀帝担心这事,就询问裴矩,裴矩回答说:“现在,皇上滞留这里,已经两年了。
这些骁勇之士都没有家室,人没有妻偶,就不能长时间安居,我请求让士兵在这里成家。”炀帝听了非常高兴,说:“你必定多智谋,这是个妙计啊。”于是,炀帝就命令裴矩核实将士情况,给将士们娶妻室。
裴矩召集江都境内寡妇和未出嫁的女子,把她们都集中在宫监之中,又召来将帅以及兵众任凭他们挑选。
让她们自首,让那些先前就已与人通奸的妇女和尼姑、女道士等,也都配人。
因此,骁勇之士都高兴,都相互称道说:“这是裴公的恩惠啊。”在宇文化及叛乱之时,裴矩早晨起来将去上朝,走到坊门,遇到几个叛逆党徒,他们挟持裴矩的马到孟景的住处去。
叛军都说:“这不与裴黄门相关。”一会儿,宇文化及带领百多人马到来,裴矩相迎拜见,化及安慰谕示他。
化及命令裴矩参照制度,推举炀帝侄子秦王杨浩做皇帝,授裴矩为侍内,随宇文化及到黄河以北。
宇文化及僭越皇位,将裴矩迁升为尚书右仆射,加任光禄大夫,封为蔡国公,任河北道安抚大使。
宇文化及失败,裴矩被窦建德俘获。
因为裴矩是隋朝老臣,窦建德待他很优厚。
又任裴矩为吏部尚书,接着又迁职为尚书右仆射,专管铨选之事。
由于窦建德出身于群盗,没有礼节,裴矩替他制定朝纲制度。
十月之间,典章法度就已经很齐备,就像君王一样。
窦建德非常高兴,经常向裴矩询问要事。
窦建德渡黄河讨伐孟海公,裴矩同曹旦等留在氵名州留守。
窦建德在武牢兵败,将帅不知归从哪里,曹旦长史李公淹、大唐使人魏征等人归劝曹旦和齐善行归顺大唐。
曹旦等人听从了他们的劝告,于是就让裴矩把八枚传国玉玺,给魏征和李公淹,将崤山以东的土地全部归顺到大唐。
裴矩被授为左庶子,后转任詹事、民部尚书。
曾派太仆杨义臣到河北围剿反贼,投降的反贼有几十万。
义臣列表上报。
炀帝叹息说:“我先前没听说反贼一下子这么多,义臣俘虏贼人怎么这么多呀!”世基回答说:“鼠辈虽多,不足为忧。
义臣打败他们后,自己拥兵不少。
他久在外头,这是最不该的。”炀帝说:“你说得对。”立即派人追回杨义臣,把他的士兵都遣散。
另外,越王杨侗派太常丞元善达从反贼地区偷偷到江都报告事情,说李密有上百万人,围逼京都。
反贼占据了洛口仓,京城中没有粮食。
如陛下速回,乌合之众必散;不然的话,东都肯定完了。
元善达报告完毕,哭泣流泪,炀帝也为之改容。
世基见炀帝面有愁容,进言道:“越王年纪小,这些人骗他。
如像他说的那样,善达怎能到这儿来?”炀帝于是勃然大怒,说:“元善达你这个小人,怎敢在朝廷上侮辱我!”因此派他再经贼人之地,向东阳去催运粮食,善达于是被群盗所杀。
此后外人杜口,没有谁再敢报告贼人的事。
世基的样子很沉着持重,说话大多符合炀帝的心意,因此特别被炀帝亲爱,朝中大臣无人与他可比。
他的后妻孙氏,生性骄淫,世基被她迷惑,任其奢侈。
他家雕器饰服,再无寒士之风。
孙氏又把前夫的儿子夏侯俨带到世基家。
这孩子顽皮无赖,为她聚敛不义之财,卖官买狱,公开行贿,他家门庭如市,金银财宝堆积如山。
世基的弟弟世南,一介寒士,穷得无法生存,世基对他无所帮助,因此被人讥讽,朝野之士,全都怨恨他。
宇文化及杀炀帝时,虞世基也被杀。
○宇文恺
宇文恺,字安乐,杞国公忻之弟也。在周,以功臣子,年三岁,赐爵双泉伯, 七岁,进封安平郡公,邑二千户。恺少有器局。家世武将,诸兄并以弓马自达,恺 独好学,博览书记,解属文,多伎艺,号为名父公子。初为千牛,累迁御正中大夫、 仪同三司。高祖为丞相,加上开府中大夫。及践阼,诛宇文氏,恺初亦在杀中,以 其与周本别,兄忻有功于国,使人驰赦之,仅而得免。后拜营宗庙副监、太子左庶 子。庙成,别封甑山县公,邑千户。及迁都,上以恺有巧思,诏领营新都副监。高 颎虽总大纲,凡所规画,皆出于恺。后决渭水达河,以通运漕,诏恺总督其事。后 拜莱州刺史,甚有能名。兄忻被诛,除名于家,久不得调。会朝廷以鲁班故道久绝 不行,令恺修复之.既而上建仁寿宫,访可任者, 右仆射杨素言恺有巧思,上然之, 于是检校将作大匠。岁余,拜仁寿宫监,授仪同三司,寻为将作少监。文献皇后崩, 恺与杨素营山陵事,上善之,复爵安平郡公,邑千户。炀帝即位,迁都洛阳,以恺 为营东都副监,寻迁将作大匠。恺揣帝心在宏侈,于是东京制度穷极壮丽。帝大悦 之,进位开府,拜工部尚书。及长城之役,诏恺规度之。时帝北巡,欲夸戎狄,令 恺为大帐,其下坐数千人。帝大悦,赐物千段。又造观风行殿,上容侍卫者数百人, 离合为之,下施轮轴,推移倏忽,有若神功。戎狄见之,莫不惊骇。帝弥悦焉,前 后赏赉,不可胜纪。
自永嘉之乱,明堂废绝,隋有天下,将复古制,议者纷然,皆不能决。恺博考 群籍,奏《明堂议表》曰:
臣闻在天成象,房心为布政之宫,在地成形,丙午居正阳之位。观云告月,顺 生杀之序;五室九宫,统人神之际。金口木舌,发令兆民;玉瓚黄琮,式严宗祀。 何尝不矜庄扆宁,尽妙思于规摹,凝睟冕旒,致子来于矩矱。
伏惟皇帝陛下,提衡握契,御辩乘乾,减五登三,复上皇之化,流凶去暴,丕 下武之绪。用百姓之异心,驱一代以同域,康哉康哉,民无能而名矣。故使天符地 宝,吐醴飞甘,造物资生,澄源反朴。九围清谧,四表削平,袭我衣冠,齐其文轨。 茫茫上玄,陈珪璧之敬;肃肃清庙,感霜露之诚。正金奏《九韶》、《六茎》之乐, 定石渠五官、三雍之礼。乃卜瀍西,爰谋洛食,辨方面势,仰禀神谋,敷土浚川, 为民立极。兼聿遵先言,表置明堂,爰诏下臣,占星揆日。于是采崧山之秘简,披 汶水之灵图,访通议于残亡,购《冬官》于散逸。总集众论,勒成一家。昔张衡浑 象,以三分为一度,裴秀舆地,以二寸为千里。臣之此图,用一分为一尺,推而演 之,冀轮奂有序。而经构之旨,议者殊途,或以绮井为重屋,或以圆楣为隆栋,各 以臆说,事不经见。今录其疑难,为之通释,皆出证据,以相发明。议曰:
臣恺谨案《淮南子》曰:“昔者神农之治天下也,甘雨以时,五谷蕃植,春生 夏长,秋收冬藏,月省时考,终岁献贡,以时尝谷,祀于明堂。明堂之制,有盖而 无四方,风雨不能袭,燥湿不能伤,迁延而入之。”臣恺以为上古朴略,创立典刑。 《尚书帝命验》曰:“帝者承天立五府,以尊天重象。赤曰文祖,黄曰神斗,白曰 显纪,黑曰玄矩,苍曰灵府。”注云:“唐、虞之天府,夏之世室,殷之重屋,周 之明堂,皆同矣。”《尸子》曰:“有虞氏曰总章。”《周官·考工记》曰:“夏 后氏世室,堂修二七,博四修一。”注云:“修南北之深也。夏度以步,今修十四 步,其博益以四分修之一,则明堂博十七步半也。”臣恺按,三王之世,夏最为古, 从质尚文,理应渐就宽大,何因夏室乃大殷堂?相形为论,理恐不尔。《记》云 “堂修七,博四修一”,若夏度以步,则应修七步。注云“今堂修十四步”,乃是 增益《记》文。殷、周二堂独无加字,便是其义,类例不同。山东《礼》本辄加二 七之字,何得殷无加寻之文,周阙增筵之义?研核其趣,或是不然。雠校古书,并 无二字,此乃桑间俗儒信情加减。《黄图议》云:“夏后氏益其堂之大一百四十四 尺,周人明堂以为两杼间。”马宫之言,止论堂之一面,据此为准,则三代堂基并 方,得为上圆之制。诸书所说,并云下方,郑注《周官》,独为此义,非直与古违 异,亦乃乖背礼文。寻文求理,深恐未惬。《尸子》曰:“殷人阳馆。”《考工记》 曰:“殷人重屋,堂修七寻,堂崇三尺,四阿重屋。”注云:其修七寻,五丈六尺, 放夏周则其博九寻,七丈二尺。”又曰:“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东西九筵。南 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二筵。”《礼记·明堂位》曰:“天子之庙,复庙重 檐。”郑注云:“复庙,重屋也。”注《玉藻》云:“天子庙及露寝,皆如明堂制。” 《礼图》云:“于内室之上,起通天之观,观八十一尺,得宫之数,其声浊,君之 象也。”《大戴礼》曰:“明堂者,古有之。凡九室,一室有四户八牖。以茅盖, 上圆下方,外水曰璧雝。赤缀户,白缀牖。堂高三尺,东西九仞,南北七筵。其宫 方三百步。凡人民疾,六畜疫,五谷灾,生于天道不顺。天道不顺,生于明堂不饰。 故有天灾,则饰明堂。”《周书·明堂》曰:“堂方百一十二尺,高四尺,阶博六 尺三寸。室居内,方百尺,室内方六十尺。户高八尺,博四尺。”《作洛》曰: “明堂太庙露寝,咸有四阿,重亢重廊。”孔氏注云:“重亢累栋,重廊累屋也。” 《礼图》曰:“秦明堂九室十二阶,各有所居。”《吕氏春秋》曰:“有十二堂。” 与《月令》同,并不论尺丈。臣恺案,十二阶虽不与《礼》合,一月一阶,非无理 思。《黄图》曰:“堂方百四十四尺,法坤之策也,方象地。屋圆楣径二百一十六 尺,法乾之策也,圆象天。太室九宫,法九州。太室方六丈,法阴之变数。十二堂 法十二月,三十六户法极阴之变数,七十二牖法五行所行日数。八达象八风,法八 卦。通天台径九尺,法乾以九覆六。高八十一尺,法黄钟九九之数。二十八柱象二 十八宿。堂高三尺,上阶三等,法三统。堂四向五色,法四时五行。殿门去殿七十 二步,法五行所行。门堂长四丈,取太室三之二。垣高无蔽目之照,牖六尺,其外 倍之。殿垣方,在水内,法地阴也。水四周于外,象四海,圆法阳也。水阔二十四 丈,象二十四气。水内径三丈,应《觐礼经》。”武帝元封二年,立明堂汶上,无 室。其外略依此制。《泰山通议》今亡,不可得而辨也。
元始四年八月,起明堂、辟雍长安城南门,制度如仪。一殿,垣四面,门八观, 水外周,堤壤高四尺,和会筑作三旬。五年正月六日辛未,始郊太祖高皇帝以配天。 二十二日丁亥,宗祀孝文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及先贤、百辟、卿士有益者,于是 秩而祭之。亲扶三老五更,袒而割牲,跪而进之。因班时令,宣恩泽。诸侯王、宗 室、四夷君长、匈奴、西国侍子,悉奉贡助祭。
《礼图》曰:“建武三十年作明堂,明堂上圆下方,上圆法天,下方法地,十 二堂法日辰,九室法九州。室八牖,八九七十二,法一时之王。室有二户,二九十 八户,法土王十八日。内堂正坛高三尺,土阶三等。”胡伯始注《汉官》云:“古 清庙盖以茅,今盖以瓦,瓦下藉茅,以存古制。”《东京赋》曰:“乃营三宫,布 政颁常。复庙重屋,八达九房。造舟清池,惟水泱泱。”薛综注云:“复重廇覆, 谓屋平覆重栋也。”《续汉书·祭祀志》云:“明帝永平二年,祀五帝于明堂,五 帝坐各处其方,黄帝在未,皆如南郊之位。光武位在青帝之南,少退西面,各一犊, 奏乐如南郊。”臣恺按《诗》云,《我将》祀文王于明堂,“我将我享,维牛维羊”。 据此则备太牢之祭。今云一犊,恐与古殊。自晋以前,未有鹑尾,其圆墙璧水,一 依本图。《晋起居注》裴頠议曰:“尊祖配天,其义明著,庙宇之制,理据未分。 直可为一殿,以崇严祀,其余杂碎,一皆除之。”臣恺案,天垂象,圣人则之。辟 雍之星,既有图状,晋堂方构,不合天文。既阙重楼,又无璧水,空堂乖五室之义, 直殿违九阶之文。非古欺天,一何过甚!后魏于北台城南造圆墙,在璧水外,门在 水内迥立,不与墙相连。其堂上九室,三三相重,不依古制,室间通巷,违舛处多。 其室皆用墼累,极成褊陋。后魏《乐志》曰:“孝昌二年立明堂,议者或言九室, 或言五室,诏断从五室。后元叉执政,复改为九室,遭乱不成。”《宋起居注》曰: “孝武帝大明五年立明堂,其墙宇规范,拟则太庙,唯十二间,以应期数。依汉 《汶上图仪》,设五帝位。太祖文皇帝对飨,鼎俎簠簋,一依庙礼。”梁武即位之 后,移宋时太极殿以为明堂。无室,十二间。《礼疑议》云:“祭用纯漆俎瓦樽, 文于郊,质于庙。止一献,用清酒。”平陈之后,臣得目观,遂量步数,记其尺丈。 犹见基内有焚烧残柱,毁斫之余,入地一丈,俨然如旧。柱下以樟木为跗,长丈余, 阔四尺许,两两相并。瓦安数重。宫城处所,乃在郭内。虽湫隘卑陋,未合规摹, 祖宗之灵,得崇严祀。周、齐二代,阙而不修,大飨之典,于焉靡托。
自古明堂图惟有二本,一是宗周,刘熙、阮谌、刘昌宗等作,三图略同。一是 后汉建武三十年作,《礼图》有本,不详撰人。臣远寻经传,傍求子史,研究众说, 总撰今图。其样以木为之,下为方堂,堂有五室,上为圆观,观有四门。
帝可其奏。会辽东之役,事不果行。以渡辽之功,进位金紫光禄大夫。其年卒 官,时年五十八。帝甚惜之。谥曰康。撰《东都图记》二十卷、《明堂图议》二卷、 《释疑》一卷,见行于世。子儒童,游骑尉。少子温,起部承务郎。
○阎毗
阎毗,榆林盛乐人也。祖进,魏本郡太守。父庆,周上柱国、宁州总管。毗七 岁,袭爵石保县公,邑千户。及长,仪貌矜严,颇好经史。受《汉书》于萧该,略 通大旨。能篆书,工草隶,尤善画,为当时之妙。周武帝见而悦之,命尚清都公主。 宣帝即位,拜仪同三司,授千牛左右。高祖受禅,以技艺侍东宫,数以雕丽之物取 悦于皇太子,由是甚见亲待,每称之于上。寻拜车骑,宿卫东宫。上尝遣高颎大阅 于龙台泽,诸军部伍多不齐整,唯毗一军法制肃然。颎言之于上,特蒙赐帛。俄兼 太子宗卫率长史,寻加上仪同。太子服玩之物,多毗所为。及太子废,毗坐杖一百, 与妻子俱配为官奴婢。后二岁,放免为民。炀帝嗣位,盛修军器,以毗性巧,谙练 旧事,诏典其职。寻授朝请郎。毗立议,辇辂车舆,多所增损,语在《舆服志》。 擢拜起部郎。
帝尝大备法驾,嫌属车太多,顾谓毗曰:“开皇之日,属车十有二乘,于事亦 得。今八十一乘,以牛驾车,不足以益文物。朕欲减之,从何为可?”毗对曰: “臣初定数,共宇文恺参详故实,据汉胡伯始、蔡邕等议,属车八十一乘,此起于 秦,遂为后式。故张衡赋云‘属车九九’是也。次及法驾,三分减一,为三十六乘。 此汉制也。又据宋孝建时,有司奏议,晋迁江左,惟设五乘,尚书令、建平王宏曰: ‘八十一乘,议兼九国,三十六乘,无所准凭。江左五乘,俭不中礼。但帝王文物, 旂旒之数,爰及冕玉,皆同十二。今宜准此,设十二乘。’开皇平陈,因以为法。 今宪章往古,大驾依秦,法驾依汉,小驾依宋,以为差等。”帝曰:“何用秦法乎? 大驾宜三十六,法驾宜用十二,小驾除之。”毗研精故事,皆此类也。
长城之役,毗总其事。及帝有事恆岳,诏毗营立坛场。寻转殿内丞,从幸张掖 郡。高昌王朝于行所,诏毗持节迎劳,遂将护入东都。寻以母忧去职。未期,起令 视事。将兴辽东之役,自洛口开渠,达于涿郡,以通运漕。毗督其役。明年,兼领 右翊卫长史,营建临朔宫。及征辽东,以本官领武贲郎将,典宿卫。时众军围辽东 城,帝令毗诣城下宣谕,贼弓弩乱发,所乘马中流矢,毗颜色不变,辞气抑扬,卒 事而去。寻拜朝请大夫,迁殿内少监,又领将作少监事。后复从帝征辽东,会杨玄 感作逆,帝班师,兵部侍郎斛斯政奔辽东,帝令毗率骑二千追之,不及。政据高丽 柏崖城,毗攻之二日,有诏征还。从至高阳,暴卒,时年五十。帝甚悼惜之,赠殿 内监。
○何稠 刘龙 黄亘 亘弟衮
何稠,字桂林,国子祭酒妥之兄子也。父通,善斫玉。稠性绝巧,有智思,用 意精微。年十余岁,遇江陵陷,随妥入长安。仕周御饰下士。及高祖为丞相,召补 参军,兼掌细作署。开皇初,授都督,累迁御府监,历太府丞。稠博览古图,多识 旧物。波斯尝献金绵锦袍,组织殊丽。上命稠为之。稠锦既成,逾所献者,上甚悦。 时中国久绝琉璃之作,匠人无敢厝意,稠以绿瓷为之,与真不异。寻加员外散骑侍 郎。
开皇末,桂州俚李光仕聚众为乱,诏稠召募讨之。师次衡岭,遣使者谕其渠帅 洞主莫崇解兵降款。桂州长史王文同锁崇以诣稠所。稠诈宣言曰:“州县不能绥养, 致边民扰叛,非崇之罪也。”乃命释之,引崇共坐,并从者四人,为设酒食而遣之。 崇大悦,归洞不设备。稠至五更,掩入其洞,悉发俚兵,以临余贼。象州逆帅杜条 辽、罗州逆帅庞靖等相继降款。分遣建州开府梁昵讨叛夷罗寿,罗州刺史冯暄讨贼 帅李大檀,并平之,传首军门。承制署首领为州县官而还,众皆悦服。有钦州刺史 宁猛力,帅众迎军。初,猛力倔强山洞,欲图为逆,至是惶惧,请身入朝。稠以其 疾笃,因示无猜贰,遂放还州,与之约曰:“八九月间,可诣京师相见。”稠还奏 状,上意不怿。其年十月,猛力卒,上谓稠曰:“汝不前将猛力来,今竟死矣。” 稠曰:“猛力共臣为约,假令身死,当遣子入侍。越人性直,其子必来。”初,猛 力临终,诫其子长真曰:“我与大使为约,不可失信于国士。汝葬我讫,即宜上路。” 长真如言入朝,上大悦曰:“何稠著信蛮夷,乃至于此。”以勋授开府。
仁寿初,文献皇后崩,与宇文恺参典山陵制度。稠性少言,善候上旨,由是渐 见亲昵。及上疾笃,谓稠曰:“汝既曾葬皇后,今我方死,宜好安置。属此何益, 但不能忘怀耳。魂其有知,当相见于地下。”上因揽太子颈谓曰:“何稠用心,我 付以后事,动静当共平章。”
大业初,炀帝将幸扬州,谓稠曰:“今天下大定,朕承洪业,服章文物,阙略 犹多。卿可讨阅图籍,营造舆服羽仪,送至江都也。”其日,拜太府少卿。稠于是 营黄麾三万六千人仗,及车舆辇辂、皇后卤簿、百官仪服,依期而就,送于江都。 所役工十万余人,用金银钱物巨亿计。帝使兵部侍郎明雅、选部郎薛迈等勾核之, 数年方竟,毫厘无舛。稠参会今古,多所改创。魏、晋以来,皮弁有缨而无笄导。 稠曰:“此古田猎之服也。今服以入朝,宜变其制。”故弁施象牙簪导,自稠始也。 又从省之服,初无佩绶,稠曰:“此乃晦朔小朝之服。安有人臣谒帝而去印绶,兼 无佩玉之节乎?”乃加兽头小绶及佩一只。旧制,五辂于辕上起箱,天子与参乘同 在箱内。稠曰:“君臣同所,过为相逼。”乃广为盘舆,别构栏盾,侍臣立于其 中。于内复起须弥平坐,天子独居其上。自余麾幢文物,增损极多,事见《威仪志》。 帝复令稠造戎车万乘,钩陈八百连,帝善之,以稠守太府卿。后三岁,兼领少府监。 辽东之役,摄右屯卫将军,领御营弩手三万人。时工部尚书宇文恺造辽水桥不成, 师不得济,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因而遇害。帝遣稠造桥,二日而就。初,稠制行殿 及六合城,至是,帝于辽左与贼相对,夜中施之。其城周回八里,城及女垣合高十 仞,上布甲士,立仗建旗。四隅置阙,面别一观,观下三门,迟明而毕。高丽望见, 谓若神功。是岁,加金紫光禄大夫。明年,摄左屯卫将军,从至辽左。
十二年,加右光禄大夫,从幸江都。遇宇文化及作乱,以为工部尚书。化及败, 陷于窦建德,建德复以为工部尚书、舒国公。建德败,归于大唐,授将作少匠,卒。
开皇时,有刘龙者,河间人也。性强明,有巧思。齐后主知之,令修三爵台, 甚称旨,因而历职通显。及高祖践阼,大见亲委,拜右卫将军,兼将作大匠。迁都 之始,与高颎参掌制度,代号为能。
大业时,有黄亘者,不知何许人也,及其弟衮,俱巧思绝人。炀帝每令其兄弟 直少府将作。于时改创多务,亘、衮每参典其事。凡有所为,何稠先令亘、衮立样, 当时工人皆称其善,莫能有所损益。亘官至朝散大夫,衮官至散骑侍郎。
史臣曰:宇文恺学艺兼该,思理通赡,规矩之妙,参纵班、尔,当时制度,咸 取则焉。其起仁寿宫,营建洛邑,要求时幸,穷侈极丽,使文皇失德,炀帝亡身, 危乱之源,抑亦此之由。至于考览书传,定《明堂图》,虽意过其通,有足观者。 毗、稠巧思过人,颇习旧事,稽前王之采章,成一代之文物。虽失之于华盛,亦有 可传于后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