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蕡的字叫去华,是幽州昌平县人,客居在梁地、汴州一带。他精通《春秋》,能分析古今兴亡的原因,沉稳并擅长计谋,慷慨有拯救国家的抱负。他考中了进士。元和年后期,法纪混乱大权旁移,神策军中尉王守澄杀死了唐宪宗,换了两代皇帝都不能处罚他,全国人都感到愤慨,唐文宗登基,想报唐宪宗的旧仇,消灭他的党羽。当时宦官掌握了兵权,随意支配全国,号称“北朝廷”,坏人聚集,在宫外威胁百官,在宫内牵制、欺负皇帝,他常感到痛心。
大和二年(828),举行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的科举考试,皇帝把一百多位儒生召到朝廷,出试题说:我听说古代圣王治理天下,清静随顺,无为而治,政不繁民心归附,不干预遇事守法,使人民富足来建立根本,用诚心建立公正,因此天意和人心相通,阴阳和谐,人民仁德长寿,万物没有疾病。
啊!那高尚仁德达到的境界,简直是无法赶上的。夏、商、周三代贤君,质朴和文采互相补充,诸子学说盛行,政治逐渐衰退,从汉代以后,能称道的少有。
我虽然不懂仁德,但继承了大业,将这些作为法则,不敢怠慢,任用贤才,兢兢业业、起早贪黑,不敢说追赶三王五霸的伟绩,只是想继承祖辈的大业。但心里有没想到的,政令有不能使人信服的,上从朝廷下到各地,治理上的失误很多。
所以人民没全都教化好,人民心情不舒畅,连年旱灾,不能按时播种种植。国家仓库储蓄很少,没有九年的储备;官吏任用五花八门,不是全经过了三年的考绩。
京城,是华夏的根本,人们从这里看全国的治理,但有豪强违法;太学,是推行教化的基地,改变风俗的希望所在,但学生有的荒废了学业。治理各地重在颁行条例,但还是有人违令;工匠重在按法度施工,但不断有人变新花样。满不在乎的风气盛行,小错积累成大祸害。选择官吏治理百姓,听别人报告真假难以分辨,用法律惩罚臣民,又怕他们不知自律。
在增加财富发布政令方面,生产财富的少、消耗财富的多,政令繁多但收效却甚微。想要根除这些弊病,建成太平盛世,心里没有把握,像涉过深水一样。因此下令有关部门,广招贤才,来告诉我过去不懂的道理,以期建成太平盛世。
你们都博古通今,立志治好国家,到朝廷来回答问题,正合我求贤若渴的心意,一定会指出治理不足、政令不当、法令紊乱的地方,找出使国家富裕的当务之急。对以前的弊病怎样改革?怎样为百姓造福?怎样治理可接近古代盛世?
怎样治理可使上下和谐?找出根源,写成文章。至于管仲轻重篇理论的权衡,哪些对治理有帮助?严尤建成盛世的谋略,哪些合于现在?人才的考察先抓什么?羊祜的平定方略哪些可以实行?以他们作为借鉴,选择恰当的,只要能增长见识,我将亲自观看。
他答道:我确实不聪明,但有治好国家使皇帝成为圣明君主的办法,没有职位不能实行;有不怕触犯敢于劝谏的心愿,没有机会不能上达皇上。心怀抑郁,想有机会报效。常想和平民在路上、和商人在市场上议论,能传到皇上耳朵里,对皇上有点帮助,即使因奇谈怪论被判罪也不后悔。何况碰到皇上询问失误,征求良策,对朝廷内外颁诏令,举行直言进谏的考试。我既然参加了考试,又承蒙皇上出题,怎敢不说出所有想说的话。至于皇上是否忌讳,现在是否禁止,权贵幸臣是否讨厌,有关部门是否录取,我一概不考虑,希望皇上多加宽容,不使圣明时代有因说直话被处死的,就是国家的幸运了。我冒着死罪回答于下:皇上考题谈到思念古代圣王的治理,无为而治的教化,想沟通天意人心来改变风俗,使阴阳和谐来养育万物,可见皇上考虑治道的深入。我认为古代圣王的治理,那榜样并非不可企及,只看用什么办法去达到罢了。皇上考题说继承大业不敢贪图享乐,奉为法则而不敢怠慢忽略,可见皇上有为百姓操劳的志向。
如果任用贤才,兢兢业业,起早贪黑,就应贬逐身边的小人和奸臣,任用可做栋梁的重臣。如果要赶上三王五霸的政绩,继承祖辈的伟业,就应借鉴古代的兴衰,明晓现在的成败。心里有没想到的,是因为下面的情况被阻隔没能反映上来;政令有时不能使人信服,是因为皇上的恩泽多受拦阻不能造福百姓。想把人民都教化好,应先修身做榜样;想要人民心情舒畅,应顺应民心加以疏导。救旱灾应感动上天,想多种植那么国事应根据人民收割和耕种来安排。国家没有储蓄,是因为吃闲饭的太多;官吏任用五花八门,是因为选择任用不恰当。豪强违法,因宫廷内外法令不一致;太学学生荒废学业,是因为学校的职能废弃了;各地方违反命令,是因任用的人不好;工匠变新花样,是因为制度没建立。皇上考题有选择官吏治理百姓的心愿,增加财富发布政令的感慨,可以知道皇上教化的根本。按实绩选拔人才,真和假怎会难以分辨呢?用礼制要求臣民,他们怎会不知自律呢?知道生产财富的少消耗财富的多,应贬斥懒惰和游说的人;知道政令繁多但收效甚微,要明察政令是否执行了。广招贤才,希望皇上一定接受他们的劝谏;到朝廷来参加考试,我怎敢怕死不说?皇上考题有求贤才指出治理不足的话,审查政令辨别不当的指示,可见皇上征求意见的心情。如果满足了我贬逐奸臣豪强的愿望,以前的弊政就会被革除;保存皇上富国利民的志向,恩惠就会广布全国。能分清治理方法的好坏,可以接近古代贤君的政绩;礼乐制度得以遵行,国家就和谐了。管仲的方法,还不是天子应取的;严尤论述的,也没有最好的谋略;人才的考察,没有比考察官吏更重要的;羊祜的平定方略,不如虞舜用文德感化。这些都不是最好的德政,皇上不需效法,哪里值得对皇上说呢?对于那些关系国家安危、预示国家存亡的,我请求为皇上竭诚分析、强调一下。
我上面所说“古代圣王的治理,那榜样并非不可企及”,是指只要皇上慎重思考,努力实行,始终不松懈就行。按《春秋》所说,元是万物的开始,春是一年的开始。《春秋》用元来称第一年,把春字写在王字前,是表明帝王应像奉行天道一样,来慎重地对待开端。又列举季节来表示一年的终结,列举月份来表示季节的终结。《春秋》在没有事件的情况下,也一定写下起始的月份来记载季节,表明帝王应该奉行天道,来慎重地对待终结。帝王治国的起始和终结都一定要取法于天的原因,是因为天不断运行。
皇上如能慎重地对待开端,又能慎重地对待终结,努力地治理,勤勉地施行,就能治理好国家使人民宽厚,清静随顺但不违法度,发扬使人民富足的大业,光大建立公正的高风,哪有三代贤君互相重复的弊病、诸子伪学逐渐盛行的问题呢?
所以我说:“只看用什么办法去达到罢了。”
我上面说到“任用贤才,兢兢业业,起早贪黑,应贬逐身边的小人和奸臣,任用可做栋梁的重臣”,认为这是皇上应忧虑操心的大问题。我听说帝王忧虑不该忧虑的事,国家一定衰弱;不忧虑应该忧虑的事,国家一定危险。皇上不问我们国家存亡,朝廷安危,我不知道皇上是觉得我们微贱不值得参与重大决策呢?还是太忙没有考虑到这上来呢?否则,为什么不忧虑应该忧虑的事呢?我认为皇上应首先忧虑的事,是宫廷将发生变乱,朝廷将出现危险,国家将遭灭亡,全国将发生动乱。这四方面,国内已经有了苗头,所以我认为皇上应先忧虑这些。国家大业创始艰难,守业当然也不会容易。
太祖皇帝奠定了基础,高祖皇帝付出了辛劳,太宗皇帝开创了大业,玄宗皇帝又发扬光大,一直到皇上,已有两百多年,中间既不断有明哲的治理,也不断有忧虑和祸乱发生,没有不任用贤人、亲近正人君子而能使国家兴盛的,只要一天不考虑这些,就有可能国家灭亡,成为祖宗的耻辱、万年的憾事,按《春秋》所说,帝王的职责,在于体察天意来正确治理。
过去董仲舒对汉武帝把主要的都说了,有没说到的,我愿为皇上补充论述一下。
继承先帝帝位时史官一定要写登基,这是用来表示即位是正当的;皇帝去世一定要记载去世的地点,这是表示是寿终正寝的。所以当帝王的,他说的必定是合乎正道的举措,他掌握的必定是不折不扣的权力,他接近的必定是正派的人。
《春秋》说:“守门人杀死了吴国子爵余祭。”直接写他的名字,是批评他疏远贤人,亲近受过刑的人,有不合君道的行为。希望皇上不忘祖先开创国家的辛劳,记住《春秋》继承先帝帝位的告诫。
使法令严明的开端,应说合乎正道的话,实行正道的举措;杜绝篡位杀帝王的发展,就应掌握不折不扣的权力,接近正派的人。疏远宦官,亲近正直的人,宰相们能独立掌管朝中的事务,百官能履行他们的职责。为什么让身边五六个人独揽了全国的政务,对外地单独用皇上的名义发号施令,在朝内窃取了皇上的权力,在朝廷作威作福,在全国横行霸道,百官不敢指责他们的行为,皇上不能制服他们的恶意,灾祸在宫中酝酿,阴谋在身边产生,我担心曹节、侯览又产生在今天,这是宫廷将发生变乱了。《春秋》说“:鲁定公在第一年春天做了鲁王。”没有称正月的原因,是《春秋》认为前王不能寿终正寝,那么后王也不能算是正当的,所以说“鲁定公没有正月”。现忠臣贤人不能成为皇上的亲信,宦官独揽废黜拥立皇帝的大权,使故世皇帝不能寿终正寝,也使皇上不能正当即位,何况皇太子还没有决定,祭祀还没举行,将军宰相的权力没有归还,正确的地位尊卑没有确立,这是国家将出现危险了。《春秋》说“:王札子杀死了召伯、毛伯。”按《春秋》的惯例,臣子互相攻杀不记载。这里记载了,是看重他独占了君王的命令。上天授予的叫天命,君王发布的是命令。接受天命却又丧失了,是不合君道;侵占君王的命令并独自占有,是不合臣道,君不合君道,臣不合臣道,这是国家遭灭亡了。
《春秋》说,晋赵鞅率领晋阳的军队不按命令进入了晋都,写他进入,是因为他能驱逐国君身边的坏人来使国君安全,所以《春秋》褒奖他。现在皇权遭侵夺,藩镇横行霸道。如有不懂臣下大义的,首先叛乱的将用使国家平安作为名义;不探究《春秋》深义,动武的将借口驱除恶人。那么刑罚就不归皇上掌握了,征讨一定会由藩镇掌握,这是全国将发生动乱了。因此樊哙闯门流泪进谏,袁盎拦着车陈辞,京房因愤怒而被处死,窦武不怕献出生命,这都是皇上明明知道的。
根据《春秋》,晋狐射姑杀死了阳处父,却记载为晋襄公杀死了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国君泄露了他的话。晋襄公不能保守秘密,阳处父因此被杀死了,所以《春秋》贬斥他。皇上泄漏意见,臣下就不敢全心全意;皇上泄漏事情,臣下就不敢都说,因此《传》有臣下受亲近却不说直话的记载,《周易》有丧失性命反而坏事的告诫。现公卿重臣,不是不想对皇上说这些,是担心皇上不能采纳。忽略而不采纳,一定会泄漏他的话,臣子说了不被采用,一定会因此遭殃;这只会堵塞正直臣子的嘴,增加奸臣的威风。所以忠臣想说出全部心里话就有丢命的担心,想说明全部意图就有反而坏事的顾虑,徘徊抑郁,想等待皇上醒悟,然后再竭诚劝谏,皇上为什么不在上朝后的闲暇时间里,不时到旁边的宫殿里,召见贤明的宰相和老臣,询问应变防祸的计谋,访求挽救危亡动乱的办法,堵塞阴谋邪恶的通道。贬斥身边邪恶的臣子,抑制他们侵权威逼的野心,恢复他们守门清扫的劳役,遵守他们应该遵守的法纪,操心他们应该操心的事。虽已不能治理好以前的事,但应治理好以后的事;不能端正开始,应该端正终结,这样就能够虔诚地奉行前代经典,能经承先帝的大业,发挥贤才的作用,没有起早贪黑的忧虑了。
我上面说到“如果要赶上三王五霸的政绩,继承祖宗的伟业,应借鉴古代的兴衰,明晓现在的成败”,我听说唐尧、夏禹任帝王国家大治的原因,是能够任用九官、四岳、十二牧,不失时机地提拔人才,不妨碍他们履行职责,不侵夺他们的权力,任官只看他的才能,只有贤人才亲近,贤才在手下即使微贱也一定提拔,四凶在朝中即使势力大也一定要处死,考虑安危,辨明取舍。秦二世,汉元、成皇帝,都想使国家像有唐和有虞,使自己像尧和舜,但终于失败灭亡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安危的关键,不知道取舍的标准,不任用重臣,没认出坏人,不亲近忠臣贤人,不疏远奸臣。只要皇上明察唐尧、虞舜兴盛的原因,作为自己努力的方向;借鉴秦、汉灭亡的原因,作为现在的警诫。皇上不要认为朝廷没有好宰相,百官没有贤才。现在法度还没废弃,刑法仍然存在,人民哪个不想做皇上的臣子,使现在成为太平盛世?皇上为什么忽视而不任用他们呢?有人任官没有才能,在皇上身边却并非贤才,凶恶得像四凶,狡诈得像赵高,奸邪得像弘恭、石显,皇上为什么害怕而不除掉他们呢?
国家已有归属,天意仍未改变,祖宗神灵保佑,贤臣怀有忠心,皇上想想这些吧!
过去秦朝灭亡,是过于残暴;汉朝灭亡,是过于软弱。过于残暴奸臣怕死就谋害君主,过于软弱强暴的臣子窃取了权力就威胁君主。我已看到敬宗皇帝不防备秦代灭亡的灾祸,不防微杜渐,希望皇上深思汉代灭亡的担忧,防止灾祸发展,那么祖宗的伟业可以继承,三王五霸的政绩就可以赶上了。
我上面说皇上“心里有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下面的情况被阻隔没能反映上来,政令有时不符合愿望,是因为皇上的恩泽受拦阻不能造福百姓”,百姓有深重苦难,皇上不能知道,皇上有爱护百姓的心愿,但百姓不能信服。我看到《春秋》写“梁国灭亡”却不写“被攻占”,是认为梁国是自己灭亡的,是认为当权者头脑昏乱、耳目闭塞、统治残暴,人们都当了强盗,他们却不知怎么办,终于自取灭亡。我听说君王尊显的原因,是看重他的国家,看重国家的原因,是他的人民存在。如果人民不存在,那么即使有国家也不能保证别人看重;国家不被人看重,那么君王也不能保持他的尊显。所以治理国家的人,不能不知道百姓的愿望。
百姓是皇上的儿女,皇上应命慈爱、仁德的人看护、养育他们,像保姆那样关怀,像喂奶那样养育,像老师那样教诲。所以人民对官长,像对神灵那样恭敬,像对父母那样爱戴。现在有时却不是这样,皇上亲近权贵幸臣,他们按职务建立官署,任免官吏,豢养门客,皇上给他们金钱,给他们权势,大的统治一片地方,小的掌管一州,大官没有清廉慈爱的政绩却有贪婪的危害,小官没有忠诚的节操却有作恶欺骗的罪行。所以人民对于官长,像对豺狼那样害怕,像对仇敌那样厌恶。现全国人民贫困,到处都有流亡失散的人,挨饿的人没有吃的,受冻的人没有穿的,鳏夫、寡妇、孤儿、孤老没人抚恤,老人、小孩、患病者没人照顾,加上国家和军队的权力被皇上身边的人独掌,贪官搜刮民财来保持恩宠,污吏因为关系歪曲法令,喊冤叫苦的声音,上冲云霄,下入黄泉,鬼神为此怨恨发怒,阴阳就为此失调。皇上被人阻隔,人们不能去报告,士人无处归向,人民无处效忠。
官吏昏乱,人民贫困,到处都有强盗,国家崩溃的局势,担心马上就会出现。如果不幸又有疾病流行、灾荒出现,陈胜、吴广不单出现在秦代,赤眉、黄巾起义不单产生在汉朝,这就是我为皇上感到激动、痛心的原因。像这样老百姓即使有深重的苦难,皇上怎么能知道呢?皇上有对百姓像儿子样爱护的心愿,老百姓怎么能相信呢?使皇上政令有不能使人信服的,心里有没有想到的,这是必然的。我听说汉元帝登基初期,改变了七十多项制度,他的用意非常诚恳,他的声誉非常高。但法令日益紊乱,国家日益衰弱,坏人日益强大,百姓日益贫困,这是因为他不能选择、任用贤才,失去了对臣下的控制。自从皇上登基,为百姓们操劳,多次颁布诏令,全国人民,没有不敬仰赞叹的,都自己庆幸又从死路上得到了再生。希望皇上有始有终,以满足人民的愿望。如果能将国家的权力交还给宰相,将兵权交还给将领,废除贪官搜刮民财的政令,消除污吏看关系枉法的祸害,只亲近忠臣贤人,只任用正人直臣,不听信受宠奉承的人。挑选清廉、慎重、仁爱、慈惠的官员,用利益使他们勤勉,用仁爱使他们感到温暖,用孝敬和慈爱去教诲他们,引导他们遵行道德礼义,除掉堵塞耳目的人,沟通上下的愿望,使藩国欢欣,万民生息,那么就会心里没有不知道的,政令没有不使人信服的了。
我上面说到“想把人民都教化好,应先修身做榜样”,我听说德是用来修身的,教是用来引导别人的。君子修好自己的道德,人们不用劝告就会自己立德;用修身来引导他们,人们不用教诲都会跟随。君子如希望政令必定被遵行,所以就自己做表率;想人们都听从教化,因此用道来驾御他们。现在皇上以身作则但政令没被必定遵行,用道驾御但人们没有听从教化,是否建立教化没有掌握方法呢?建立教化的方法,应是君王用明智来控制,臣子尽忠心来实行。君王以了解臣子为明智,臣子以辅助时政为忠。了解臣子就应任用贤人并驱除邪恶,辅助时政就应巩固根本并遵守法纪。
不任用贤人用重赏也不能够勉励善人,不驱除邪恶用重刑也不能够禁止违法,根本不巩固人民就会流离失所,不遵法纪权力就会分散,这样想要人们听从教化,按教化施行,是不可能的。皇上如能贬斥奸臣而不偏袒近侍,提拔贤人不遗漏卑贱,那么教化就能在朝廷得到贯彻。
爱护人民而重视根本,各负其责又奉公守法,注重自身修养再去要求别人,先在朝廷实行再扩大到朝外,那么教化就能在全国实施了。
我上面说到“想要人民心情舒畅,应顺应民心加以疏导”,是指应使人民仁德、长寿。要想人民仁德长寿,应建立规章,修明教化。建立规章费用就会减省,费用减省赋税就会减轻,赋税减轻人民就富足了。教化修明就没有争斗,没有争斗就不用刑罚,不用刑罚人民就安宁了。人民富足了,仁义之道就兴盛了;人民安宁了,就长寿了。仁义之道感动了大地,安宁元气感动了上天,所以灾害就不会发生,吉兆就会出现,各地就太平无事,万物就蓬勃生长。
我上面说到“救旱灾应感动上天”,据《春秋》记载,鲁僖公在一年之中,三次写了“没下雨”,这是因为君王同情人民,鲁文公在三年中,只写了一次“没下雨”,是因为君王不同情人民。因为鲁僖公有同情人民的诚意,所以天旱却没有影响收成,鲁文公不同情人民,天旱就成了灾害。皇上同情人民,那么就不会成为灾害了。
我上面说到“要想多种植,那么国事应根据人民收割和耕种来安排”,《春秋》说“:做君王的应随时看百姓在忙什么。
百姓在忙耕种就不要兴劳役,百姓在为财富劳碌就应减轻赋税,百姓在为饣胡口奔忙就停止一切耗费。”现在百姓为了财富、饣胡口和耕种在操劳,希望皇上停止各种事务的耗费,来增加春夏秋三季的投入,那么耕种就不会有缺失了。
我上面说到“国家没有储蓄,是因为吃闲饭的太多”,《春秋》记载说“:臧孙辰向齐国借粮。”《春秋》指责他没有九年的积蓄,一年收成不好老百姓就挨饿。我希望斥退游说懒惰的人来鼓励耕种养殖,减省不急需的费用来供给人民,那么储蓄就不会缺乏了。
我上面说“官吏任用五花八门,是因为选择任用不恰当”,是因为朝廷取士不能发挥他的全部才干,任用人不知道关键。现在皇上任用人才,只求声誉不管实绩,所以人们为了升官,只图虚名不管实际。我希望考核官吏的实绩,规定官吏升迁的顺序,那么五花八门的官吏任用就停止了。
我上面说“豪强违法,是因为宫廷内外法令不一致”,是指朝廷、宫中禁令不一致。根据《春秋》,齐桓公和诸侯会盟不记载日期,但葵丘会盟却记载了日期,这是赞美他能够宣布周天子的法令,遵奉官员的规定,所以《春秋》详细地记载了这事。官职是五帝、三王设置的;法规是高祖、太宗皇帝制定的。法规应一致,官职应合乎名分。现又分宫外官员、宫中官员,形成南朝廷、北朝廷的格局,有人在南朝廷犯法就逃到北朝廷去,有人被宫外判刑却被宫内赦免,法令不由一方决定,人们不知怎么办,这是因为军队和农夫制度不一致,宫里宫外法令不相同。我听说古代按田制来承担军费,在农闲时练兵,按封地决定军队数量,在官员中任命将领,因此军队和农夫的制度一致,文武官员一样,用这来保护国家安宁,遏制阴谋。太宗皇帝设了各级军职,用文武官员一起掌管,没有战事就收起武器种庄稼,有战事就放下农具拿起武器,用这方法恢复古代制度,不废弃过去的制度。现在却不这样。兵部尚书不管军队,只是上朝请安;军职不管作战,只是用来褒奖功勋。观军容使总管宦官的事务,禁卫被宦官掌管。一戴上头盔,恨文官就像仇敌;一进入军队,看农夫就像尘土。不能用计谋铲除凶暴,只会用权诈作威作福;没有勇气保卫国家,只会残暴侵犯人民。控制藩镇将领,欺负宰相,破坏制度,扰乱朝政。依靠军队的力量,向上控制了君王,假托皇上的命令,向下驾御英雄豪杰。只知耍阴谋利用矛盾,不知按节操为国献身。这难道与祖先安排文武官职的本意相合吗?我希望皇上将文武官员职掌结合起来,把军队和农夫的任用结合起来,端正高贵和低贱的名分,统一宫里宫外的制度,归还军队的职能,整顿朝廷的官制,效法近代贞观年的规定,恢复远古周朝的制度,从京城推广到各地,从皇上一直到藩镇,这样就能制服强横的奸臣,没有违法的担忧了。
我上面说“太学学生荒废学业,是因为学校的职能废弃了”,是指朝廷看重禄位,看轻才能,看重他的出身,看轻他的操行,所以百官不能精通学术,太学学生也没有学习的愿望了。
我上面谈到“各地方违反命令,是因为任用的人不好”,我认为州刺史的官职,是治理好坏的根本、朝廷法令的基础,他们的权力能驾御豪族,仁惠能抚恤孤儿寡妇,力量能抵御盗寇,政令能改变风俗。他的将领如打过仗,和功臣的儿子弟弟一样,请让他按情况奖赏,如果没有治理人民能力的,不应任这官,这样就可以消灭违反命令的祸害了。
我上面说到“工匠变新花样,是因为制度没建立”,我请求按官职级别规定他的用具、车辆和服装,禁止用金银、珍珠、宝玉装饰,锦绣雕刻的工匠私人不能拥有,那么就没有奢侈的新花样了。
我上面所说“辨别真和假”,是指从考查言论到考查行为;我前面所说“知道自律”,是通过道德使他们遵行礼制。
我上面所说“知道生产财富的少消耗财富的多,应贬斥懒惰和游说的人”,已在上面详细论述了。
我上面说到“政令繁多收效甚微,要明察政令是否执行了”,我听说政令是治理国家的工具,君王审慎发布,臣下恭敬实行,如有打折扣、增加、不执行和扣留的,治罪决不轻饶。现皇上政令繁多,但收效甚微,是否执行政令的人有欺骗行为呢?
我上面说到“广招贤才,希望皇上一定接受他们的劝谏;到朝廷来参加考试,我怎敢怕死不说”,过去晁错为汉朝削弱众王国,不是不知道灾祸将要降临,只是有忠臣的心愿、壮士的节操,只要对国家有利,死了也不后悔。我不是不知道说了话会惹祸,计谋被采纳了也会被杀害,但对国家的危难感到悲痛,对人民的痛苦感到伤心,哪里忍心顺从现在恶人的忌讳,窃取皇上一官半职呢?过去关龙逢被杀预示了商朝的建立,比干被杀预示了周朝的建立,韩非子被杀预示了汉朝的建立,陈蕃被杀预示了魏国的建立。
我今天到这里来,有关部门可能不敢上报我的文章,皇上又不能知道我的观点,落选后一定会被当权的臣子杀害,我如有幸能和上述四位贤臣在阴间交游,正是我的愿望,但不知道杀死我的人,在我死了以后,将为谁预示呢?
皇上治理的不足,政令教化的不当,以前的弊病,我已经说到了。至于为百姓造福,使治理接近古代盛世,使上下和谐,要靠皇上实行正确的政策,上面所论述的是因为我受到皇上亲自询问,不敢不说,即使像我这样愚蠢,也认为没有说完教化的主要方面、皇上治国的要点。
希望皇上敬奉天地来教人民恭敬,敬奉祖宗来教人民行孝,瞻养长者来教人民尊敬长者,爱护百姓来教人民爱护弱小,调整阴阳来养育万物,促进和谐使人仁德长寿,就能清静随顺,安闲治理。至于考虑治理措施,在于选择任用宰相,命他们代行管理;考虑保境平叛,在于选择任用将领,命他们镇守各地;考虑各部门正常运转,在于选择任用好官吏,让他们知道安抚老百姓的办法。自然而然言谈能成为全国的训诫,举动能成为全国的法则,仁德能劝勉善良,道义能制止邪恶,哪里需要起早贪黑、劳神操心、兢兢业业,才能治理好呢!
当时,考官左散骑常侍冯宿、太常少卿贾饣束、库部郎中庞严看到他的答题后叹服,认为超过了古代的晁错、董仲舒,但是害怕宦官怀恨,不敢录取他。士人们读了他的答题,甚至有感慨得流下了眼泪的。谏官和御史不断上奏为他叫屈。
那时候,被录取的有二十三人,所说的都是平庸、拘谨的日常事务,却都高升了官职。河南府参军事李..说“:他落选我却入选了,我的脸皮不是太厚了吗!”
就上奏说“:皇上到正式宫殿来征求直言劝谏,使人人都很感动。我才能平庸胆小,不敢评价古今对错。使皇上听到没听过的话,做没做过的事,后悔反省,愧对神灵。他的答题,敢于说出所有心里话,包括帝王的成败、皇上应防备的、现在政局的安危,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又引证《春秋》做根据,从汉朝、魏国以后,没有能比得上他的。但考官因为他所说有触犯和不合旨意处,不敢录取他。录取诏书颁下以后,人们纷纷议论,叹服他的真诚和梗直,以至于流下了眼泪,都说他指责了皇上的近侍,怕他们怀恨,做出不合常规的事,朝廷内外都很担心,担心忠臣被害,法纪被破坏,汉末的变化又发生在今天。因为皇上仁德圣明,近侍所以没有杀害忠臣的计划;也因为皇上祖宗有灵,近侍因此不敢自取灭亡。从这结果看,为什么怕说直话?况且皇上设直言极谏科叫全国人才来考试,他说直话来满足皇上的提问,即使有触犯也应宽容,即使有过错也应奖励,载进史书,光耀万代,如果万一他遇事身亡,全国都会认为是皇上暗杀说直话的人,和全国人结仇。忠诚正直的人,都怕被杀,人心动摇,就没法辩解了。何况我都怕被杀,比他差得很远,内心非常惭愧,虽然自己认为是贤士,但人们会怎么说?我请求将任命给我的官职,用来表彰他敢说直话。我可避免苟合取容的惭愧,朝廷可有公正的录取,皇上可避免全国人的怀疑,难道不好吗?”皇上没有采纳。李..的字叫子玄,后来任过贺州刺史。
刘蕡答题之后七年,发生了甘露之变。令狐楚、牛僧孺任山南东、西道节度使,都请他做幕僚,任命为秘书郎,用对老师的礼节对待他。但宦官很恨他,诬告了一个罪名,贬他为柳州司户参军,后去世了。
当初,皇帝恭敬节俭追求治理好天下,立志除掉恶人,但懦弱不明智,臣子怕死不敢说,所以刘蕡答题极力陈述晋襄公断送了阳处父来告诫皇帝,又引用守门人杀死吴王的事例,暗中劝皇帝下决断。皇帝后来和宋申锡计划杀王守澄没成功,王守澄废黜了皇帝的弟弟漳王并把宋申锡贬到外地,皇帝在中间犹豫不定,不敢做主。后贾饣束和王涯、李训、舒元舆任宰相,因计划失败,都被宦官灭了族,所以宦官更加骄横,皇帝因忧愁去世了。
到唐昭宗杀死了韩全诲等人,左拾遗罗衮上奏说:“刘蕡在大和年间,宦官开始横行时,借直言极谏考试答题请求剥夺他们的官爵和封地,恢复他们清扫的劳役,就被贬出京城,死在外地,六十多年来,正直忠义的人忍气吞声。近年来皇上曾被幽禁在东宫里,又出逃到西边,国家差点灭亡了。假如刘蕡的计谋早早被采纳,那么在萌芽时就防范并阻止其发展,可以制止叛逆行为,怎会使这深重的忧愁和众多的灾难,远远地蔓延到皇上的时代呢!现皇上重登帝位,那屈死的魂魄和躯体,寄希望于皇上。”据说皇帝感动、醒悟了,将刘蕡赠官为左谏议大夫,寻找任命他的子孙当了官。
赞词说:汉武帝多次询问董仲舒,董仲舒的回答,叙述了上天和人的大致关系,但疏缓不切实用。刘蕡和众人一起考试,单单敢指责宦官,但也太粗心、率直了。告诫皇帝不要泄漏话语,自己却到朝廷上公开说,是为什么呢?后来宋申锡因计谋泄漏被贬,李训因计划不周被杀,宦官就强大了,能不警惕吗!像他这样贤明,应先用忠心得到皇帝信任,再给皇帝谋划决定国家安危的大事,或许能挽救危难吧!
李郑二王贾舒
李训,字子垂,始名仲言,字子训,故宰相揆族孙。质状魁梧,敏于辩论,多 大言,自标置。擢进士第,补太学助教,辟河阳节度府。从父逢吉为宰相,以仲言 阴险善谋事,厚昵之。坐武昭狱,流象州。文宗嗣位,更赦还,以母丧居东都。郑 注佐昭义府,仲言慨然曰:“当世操权力者皆龊龊,吾闻注好士,有中助,可与共 事。”因往见注,相得甚欢。时逢吉方留守,怏怏不乐,思复用,知与注善,付金 币百万,使西至京师厚结注。注喜,介之谒王守澄。守澄善遇之,即以注术、仲言 经义并荐于帝。
仲言持诡辩,激卬可听,善钩揣人主意,又以身儒者,海内望族,既见识擢, 志望不浅。始,宋申锡谋诛守澄不克,死。宦尹益横,帝愈愤耻。而宪祖之弑,罪 人未得,虽外假借,内不堪,欲夷绝其类,顾在位臣持禄取容,无仗节死难者。注 阴知帝指,屡建密计,引仲言叶力。帝外托讲劝,又皆以守澄进,故与之谋则其党 不疑。仲言尚缞粗,帝使衣戎服,号“王山人”,与注出入禁中。服除,起为四门 助教,赐绯袍、银鱼,时太和八年也。其十月,迁《周易》博士,兼翰林侍讲学士。 入院,诏法曲弟子二十人侑宴,示优宠。于是给事中郑肃、韩佽、谏议大夫李珝、 郭承嘏、中书舍人高元裕、权璩等共劾仲言憸人,天下共知,不宜在左右。帝不听。 仲言数进讲,至阉寺,必感愤申重,以激帝心。帝见其言纵横,谓果可任,遂不疑, 而待遇莫与比,因改名训。帝犹虑宦人猜忌,乃疏《易》五义示群臣,有能异训意 者赏,欲天下知以师臣待训。
明年秋七月,进翰林学士、兵部郎中,知制诰,居中倚重,实行宰相事。宦人 陈弘志时监襄阳军,训启帝召还,至青泥驿,遣使者杖杀之。复以计白罢守澄观军 容使,赐鸩死。又逐西川监军杨承和、淮南韦元素、河东王践言于岭外,已行,皆 赐死。而崔潭峻前物故,诏剖棺鞭尸。元和逆党几尽。
训本挟奇进,及大权在己,锐意去恶,故与帝言天下事,无不如所欲。与注相 朋比,务报恩复仇,素忌李德裕、宗闵之宠,乃因杨虞卿狱,指为党人,尝所恶者, 悉陷党中,迁贬无阕日,班列几空,中外震畏。帝为下诏开谕,群情稍安。不逾月, 以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金紫服,仍诏三日一至翰林,以终《易》义。
训起流人,一岁至宰相,谓遭时,其志可行。欲先诛宦竖,乃复河、湟,攘夷 狄,归河朔诸镇。意果而谋浅,天子以为然。俄赐第胜业里,赏赉旁午。每进见, 它宰相备位,天子倾意,宦官卫兵皆忄習惮迎拜。天下险怪士徼取富贵,皆凭以为 资。训时时进贤才伟望,以悦士心,人皆惑之。尝建言天下浮屠避傜赋,耗国衣食, 请行业不如令者还为民。既执政,自白罢,因以市恩。
始,注先显,训藉以进,及势相埒,赖宠争功,不两立。然方事未集,乃出注 使镇凤翔,外为助援,内实猜克,待逞,且杀之。擢所厚善分总兵柄,于是王璠为 太原节度使,郭行余为邠宁节度使,罗立言权京兆尹,韩约金吾将军,李孝本权御 史中丞。阴许璠、行余多募士及金吾台府卒,劫以为用。
十一月壬戌,帝御紫宸殿,约奏甘露降金吾左仗树,群臣贺。训、元舆奏言: “甘露近在禁中,陛下宜亲往以承天祉。”许之。即辇如含元殿,诏宰相群臣往视。 还,训奏言:“非甘露。”帝曰:“岂约妄邪?”顾中尉仇士良、鱼志弘等验之, 训因欲闭止诸宦人,使无逸者。时璠、行余皆辞赴镇,兵列丹凤门外,彀而待,训 传呼曰:“两镇军入受诏旨!”闻者趋入,邠宁军不至,璠惧,弗能前,独行余拜 殿下。宦人至仗所,约流汗不能举首,士良等怪之曰:“将军何为尔?”会风动庑 幕,见执兵者,士良等惊,走出。阍者将阖扉,为宦侍叱争,不及闭。训急连呼金 吾兵曰:“卫乘舆者,人赐钱百千!”于是有随训入者。宦人曰:“急矣,上当还 内!”即扶辇决罘罳下殿趋,训攀辇曰:“陛下不可去!”士良曰:“李训反!” 帝曰:“训不反。”士良手搏训而踬,训压之,将引刀靴中,救至,士良免。立言、 孝本领众四百东西来,上殿与金吾士纵击,宦官死者数十人。训持辇愈急,至宣政 门,宦人郗志荣揕训,仆之,辇入东上阁,即闭,宫中呼万岁。元舆虽知谋,不以 告涯,曰:“上将开延英邪?”而群臣见宰相问故。会士良遣神策副使刘泰伦、陈 君奕等率卫士五百挺兵出,所值辄杀。涯等惶遽易服步出。杀诸司史六七百人,复 分兵屯诸宫门,捕训党千余人,斩四方馆,流血成渠。宦竖知训事连天子,相与怨 啧,帝惧,伪不语,故宦人得肆志杀戮。俄而元舆、涯皆为兵所执。涯实不知谋, 士良榜笞急,乃自署反状。诏出卫骑千余,驰咸阳、奉天捕亡者,大索都城,分掩 涯、训等第,兵遂大掠,入黎埴、罗让、浑钅岁、胡证等家及贾耽庙,赀产一空。 两省印、簿书辄持去,秘馆图籍,荡然无余者。
明日,召群臣朝,至建福门,从者不得入,光范门尚闭,列兵谁何,乃繇金吾 右仗至宣政衙,兵皆露持。是时无宰相、御史中丞,久之,阁门使马元贽启宣政扉 传诏,张仲方可京兆尹,而吏皆前死,群臣不能班。帝初未知涯等被系,犹迟其不 朝,既而士良白涯与训谋逆,将立郑注。遽召仆射令狐楚、郑覃、兵部尚书王源中、 吏部侍郎李虞仲等至,帝对悲愤,因付涯讯牒曰:“果涯书邪?”楚曰:“然!涯 诚有谋,罪应死。”
是日,京师兵剽劫未止,民乘乱,往往复私怨,相戕击,人死甚众。帝遣杨镇、 靳遂良等屯兵大衢,鼓而儆之,兵乃止。帝逼宦官,于是下诏暴训、涯等罪。孝本 易绿夸,犹金带,以帽障面,奔郑注,至咸阳,追骑及之。餗匿民间,羸服乘驴 自归。璠聚河东兵环第自卫,弘志使偏将攻之,呼曰:“王涯等得罪,起尚书为相。” 璠喜,启关纳之。既行,知见绐,泣曰:“李训累我。”俄行余、立言皆得。自涯 十余族并奴婢悉系左右军。璠见涯,恚曰:“公何见引?”涯曰:“君昔漏宋丞相 谋于守澄,今焉逃死?”
训既败,被绿衣,诡言黜官,走终南山,依浮屠宗密。宗密欲匿之,其徒不可, 乃奔凤翔,为盩厔将所执,械而东。训恐为宦人酷辱,祈监者曰:“得我者有赏, 不如持首去。”乃斩之,传其首,余党悉禽。
后一日,两神策兵将涯等赴郊庙,过两市,皆腰斩枭首以徇。餗临刑愤叱,独 元舆曰:“晁错、张华尚不免,岂特吾属哉?”约最后捕得,责以反状,不服,斩 之。杀训弟仲褒、元皋。始,元皋以属疏自解,得去,士良讯奴,言事前一昔宿训 第,遣人追斩之。训死,士良捕宗密,将杀之,怡然曰:“与训游久,浮屠法遇困 则救,死固其分。”乃释之。是时暴尸旁午,有诏弃都外,男女孩婴相杂厕。淹旬, 许京兆府瘗敛,作二大冢,葬道左右。
它日,帝颇思训,数为李石、郑覃称其才。而宦竖益炽,帝末以制,居常忽忽 不怿,每游燕,虽倡乐杂沓,未尝欢,颜惨不展,往往瞋目独语,或裴回眺望,赋 诗以见情,自是感疢,至弃天下云。
郑注,绛州翼城人。世微贱,以方伎游江湖间。元和末,至襄阳,依节度使李 愬。为愬煮黄金饵之,浸亲遇,署衙推,从至徐州,稍参处军政。注多艺,诡谲阴 狡,亿探人廋隐,辄中所欲。为愬筹事,未尝不用,挟邪市权,举军患之。监军王 守澄白愬,愬曰:“然彼奇士也,将军试与语。”守澄始拒不纳,既坐,机辩横生, 钩得其意,守澄大惊,引至后堂,语终夕,恨相见晚。谢愬曰:“诚如公言。”即 署巡官。
守澄入总枢密,与俱至京师,厚加赡恤,日夜为守澄计议,因阴通赂遗。初士 纤巧者附离,后要官贵人亦趋往。既陷宋申锡,搢绅侧目。金吾将孟文亮镇邠宁, 取为司马,不肯行,御史中丞宇文鼎劾奏,乃上道,过奉天辄还。御史复言注奸状, 请付有司治罪。始,王涯用注力再辅政,又惮守澄,遏其奏。更擢通王府司马、右 神策判官,士议讠雚骇。刘从谏恶其人,欲因斥去之,即表副昭义节度。至府不旬 月,文宗暴眩,守澄复荐注,即日召入,对浴堂门,赐赉至渥。是夜,彗出东方, 长三尺,芒耀怒急。俄进太仆卿,兼御史大夫。
注资贪沓,既藉权宠,专鬻官射利,赀积钜万,不知止。起第善和里,通永巷, 飞庑复壁,聚京师轻薄子、方镇将吏,以煽声焰。间入神策,与守澄语必终日,或 夜艾乃罢。险人躁夫有所干谢,日走门。李训既附注进,于是两人权震天下矣。寻 擢工部尚书、翰林侍讲学士,时训已在禁中,日日议论帝前,相倡和,谋鉏翦中官, 自谓功在晷刻,帝惑之。乘是进退士大夫,挠骫朝法,贤不肖淆乱,以为弛张当然。 众策其必乱。
帝问富人术,以榷茶对。其法欲置茶官,籍民圃而给其直,工自撷暴,则利悉 之官。帝始诏王涯为榷茶使。又言秦、雍灾,当兴役厌之。帝尝咏杜甫《曲江辞》, 有“宫殿千门”语,意天宝时环江有观榭宫室,闻注言,即诏两神策治曲江、昆明, 作紫云楼、采霞亭,诏公卿得列舍堤上。
注本姓鱼,冒为郑,故当时号“鱼郑”。及用事,人廋谓曰“水族”。貌寝陋, 不能远视,常衣粗裘,外示质素。始,李愬病痿,注治之有状,守澄神其术,故中 人皆昵爱。
俄检校尚书左仆射、凤翔陇右节度使,诏月入奏事。请寮属于训,训与舒元舆 谋终杀注,虑其豪俊为助,更择台阁长厚者,以钱可复为副,李敬彝为司马,卢简 能、萧杰为判官,卢弘茂为掌书记。旧制,节度使受命,戎服诣兵部谒,后浸废, 注请复之,而王璠、郭行余皆踵为常。是日,度支、京兆等供帐。入辞,帝赐通天 犀带。出都门,旗干折,注恶之。
先是,守澄死,以十一月葬浐水,注奏言:“守澄,国劳旧,愿身护丧。”因 群宦者临送,欲以镇兵悉禽诛之。训畏注专其功,乃先五日举事。注率五百骑至, 扶风令韩辽知其谋,奔武功。注闻训败,乃还。其属魏弘节劝注杀监军张仲清及大 将贾克中等十余人,注惊挠不暇听。仲清与前少尹陆畅用其将李叔和策,访注计事, 斩其首,兵皆溃去。注妻兄魏逢尤佻险,赞注为奸,数顾赇,为率更令、凤翔少尹。 遣逢至京师与训约,被诛。可复等及亲卒千余人皆族矣。擢仲清内常侍,辽咸阳令, 叔和检校太子宾客,赐钱千万,畅凤翔行军司马。
枭注首光宅坊,三日瘗之,群臣皆贺,乃夷其家。初,未获注,京师戒严,泾 原、鄜坊节度使王茂元、萧弘皆勒兵备非常。及是人相庆。籍其赀,得绢百万匹, 它物称是。注败前,菌生所服带上,褚中药化为蝇数万飞去。
可复,徽子也,为礼部郎中。简能者,简辞弟,驾部员外郎。杰者,俛弟也, 主客员外郎。弘茂,右拾遗。可复将死,女年十四,为祈免,女曰:“杀我父,何 面目以生!”抱可复求死,亦斩之。弘茂妻萧,临刑诟曰:“我太后妹,奴辈可来 杀!”兵皆敛手,乃免。弘节勇而多谋,始在鄜坊赵儋节度府,为注所辟。敬彝为 路隋所辟,隋卒,客江淮,以未赴免,因擢兵部员外郎,终衢州刺史。
王涯,字广津,其先本太原人,魏广阳侯冏之裔。祖祚,武后时谏罢万象神宫 知名;开元时,以大理司直驰传决狱,所至仁平。父晃,历左补阙、温州刺史。
涯博学,工属文。往见梁肃,肃异其才,荐于陆贽。擢进士,又举宏辞,再调 蓝田尉。久之,以左拾遗为翰林学士,进起居舍人。元和初,会其甥皇甫湜以贤良 方正对策异等,忤宰相,涯坐不避嫌,罢学士,再贬虢州司马,徙为袁州刺史。宪 宗思之,以兵部员外郎召,知制诰,再为翰林学士,累迁工部侍郎,封清源县男。
涯文有雅思,永贞、元和间,训诰温丽,多所稿定。帝以其孤进自树立,数访 逮,以私居远,或召不时至,诏假光宅里官第,诸学士莫敢望。俄拜中书侍郎、同 中书门下平章事,坐循默不称职罢。再迁吏部侍郎。
穆宗立,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时吐蕃寇边,西北骚然,又略雅州,涯调兵拒 之。上言:“蜀有两道直捣贼腹,一繇龙川清川以抵松州,一繇绵州威蕃栅抵栖鸡 城,皆虏险要地。臣愿不爱金帛,使信臣持节与北虏约曰:‘能发兵深入者,杀某 人,取某地,受某赏。’开怀以示之,所以要约谆熟异它日者,则匈奴之锐可出, 西戎之力衰矣。”帝不报。
长庆三年,入为御史大夫,迁户部尚书、盐铁转运使。宝历时,复出领山南西 道节度使。文宗嗣位,召拜太常卿,以吏部尚书代王播,复总盐铁,政益刻急。岁 中,进尚书右仆射、代郡公。而御史中丞宇文鼎以涯兼使职,耻为之屈,奏:“仆 射视事日,四品以上官不宜独拜。”涯怒,即建言:“与其废礼,不如审官,请避 位以存旧典。”帝难之,诏尚书省杂议。工部侍郎李固言谓:“《礼》:君于士不 答拜,非其臣则答,不臣人之臣也;大夫于其臣,虽贱必答拜,避正君也;大夫于 献不亲,君有赐不面拜,为君之答己也。古者列国君犹与大夫答拜,所以尊事天子, 别嫌明微也。议者谓‘仆射代尚书令,礼当重。凡百司州县皆有副贰,缺则摄总, 至著定之礼,则不可越,仆射由是也’。按令,凡文武三品拜一品,四品拜二品。 《开元礼》,京兆河南牧、州刺史、县令上日,丞以下答拜。此礼令相戾,不可独 据。”又言:“受册官始上,无不答拜者,而仆射亦受册,礼不得异。虽相承为故 事,然人情难安者,安得弗改?请如礼便。”帝不能决,涯竟用旧仪。
自李师道平,三道十二州皆有铜铁官,岁取冶赋百万,观察使擅有之,不入公 上。涯始建白:“如建中元年九月戊辰诏书,收隶天子盐铁。”诏可。久之,以本 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合度支、盐铁为一使,兼领之。乃奏罢京畿榷酒钱以悦众。 俄检校司空,兼门下侍郎。罢度支,真拜司空。始变茶法,益其税以济用度,下益 困,而郑注亦议榷茶,天子命涯为使,心知不可,不敢争。李训败,乃及祸。初, 民怨茶禁苛急,涯就诛,皆群诟詈,抵以瓦砾。
涯质状颀省,长上短下,动举详华。性啬俭,不畜妓妾,恶卜祝及它方伎。别 墅有佳木流泉,居常书史自怡,使客贺若夷鼓琴娱宾。文宗恶俗侈靡,诏涯惩革。 涯条上其制,凡衣服室宇,使略如古,贵戚皆不便,谤讪嚣然,议遂格。然涯年过 七十,嗜权固位,偷合训等,不能絜去就,以至覆宗。是时,十一族赀货悉为兵掠, 而涯居永宁里,乃杨凭故第,财贮钜万,取之弥日不尽。家书多与秘府侔,前世名 书画,尝以厚货钩致,或私以官,凿垣纳之,重复秘固,若不可窥者。至是为人破 垣剔取奁轴金玉,而弃其书画于道。籍田宅入于官。
子孟坚为工部郎中、集贤殿学士,仲翔太常博士,季琰校书郎,皆死。仲翔始 匿侍御史裴鐇家,鐇执以赴军,仲翔曰:“业不见容,当自求生,奈何反相噬邪?” 闻者哀之。后令狐楚见帝,从容言:“向与臣并列者,既族灭矣,而露胔不藏,深 可悼痛。”帝恻然,诏京兆尹薛元赏葬涯等十一人,各赐袭衣。仇士良使盗窃发其 冢,投骨渭水。涯女为窦紃妻,以痼病免,家人绐告涯当贬,忽梦涯自提首告曰: “族灭矣,惟若存,岁时无忘我。”女惊号堕地,乃以实告。涯从弟沐,客江南, 困穷来京师谒涯,二岁乃得见,许以禄仕,难作,亦死。
昭宗天复初,大赦,明涯、训之冤,追复爵位,官其后裔。
贾餗,字子美,河南人。少孤,客江淮间。从父全观察浙东,餗往依之,全尤 器异,收恤良厚。举进士高第,声称籍甚。又策贤良方正异等,授渭南尉、集贤校 理。擢累考功员外郎,知制诰。餗美文辞,开敏有断,然褊急,气陵辈行。李渤为 谏议大夫,恶其人,为宰相言之,而李逢吉、窦易直爱餗才,得不斥。
穆宗崩,告哀江、浙,道拜常州刺史。旧制,两省官出使,得硃衣吏前导。餗 赴州,犹用之,观察使李德裕敕吏还,怏怏为憾。入为太常少卿,复知制诰,历礼 部侍郎,凡三典贡举,得士七十五人,多名卿宰相。再迁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姑 臧县男。太和九年上巳,诏百官会曲江。故事,尹自门步入,揖御史。饣束自矜大, 不彻扇盖,骑而入。御史杨俭、苏特固争,餗曰:“黄面儿敢尔!”俭曰:“公为 御史,能嘿嘿耶?”大夫温造以闻。坐夺俸,不胜恚,求出为浙西观察使。未行, 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俄为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既得位,会李宗 闵得罪,而指俭、特为党,斥去之。
少与沈传师善,传师前死,尝梦云:“君可休矣!”餗寤而祭诸寝,复梦曰: “事已尔,叵奈何!”刘蕡以贤良方正对策,指中人为祸乱根本,而餗与冯宿、庞 严为考官,畏避不敢闻,竟罹其祸。
餗本中立,不肯身犯颜排奸幸以及诛,与王涯实不知谋,人冤之。
舒元舆,婺州东阳人。地寒,不与士齿。始学,即警悟。去客江夏,节度使郗 士美异其秀特,数延誉。
元和中,举进士,见有司钩校苛切,既试尚书,虽水炭脂炬餐具,皆人自将, 吏一倡名乃得入,列棘围,席坐庑下,因上书言:“古贡士未有轻于此者,且宰相 公卿繇此出,夫宰相公卿非贤不在选,而有司以隶人待之,诚非所以下贤意。罗棘 遮截疑其奸,又非所以求忠直也。诗赋微艺,断离经传,非所以观人文化成也。臣 恐贤者远辱自引去,而不肖者为陛下用也。今贡珠贝金玉,有司承以棐笥皮币。何 轻贤者,重金玉邪?”又言:“取士不宜限数,今有司多者三十,少止二十,假令 岁有百元凯,而曰吾格取二十,谓求贤可乎?岁有才德才数人,而曰必取二十,谬 进者乃过半,谓合令格可乎?”
俄擢高第,调鄠尉,有能名。裴度表掌兴元书记,文檄豪健,一时推许。拜监 察御史,劾按深害无所纵。再迁刑部员外郎。
元舆自负才有过人者,锐进取。太和五年,献文阙下,不得报。上书自言: “马周、张嘉贞代人作奏,起逆旅,卒为名臣。今臣备位于朝,自陈文章,凡五晦 朔不一报,窃自谓才不后周、嘉贞,而无因入,又不露所缊,是终无振发时也。汉 主父偃、徐乐、严安以布衣上书,朝奏暮召,而臣所上八万言,其文锻炼精粹,出 入今古数千百年,披剔剖抉,有可以辅教化者未始遗,拔犀之角,擢象之齿,岂主 父等可比哉?盛时难逢,窃自爱惜。”文宗得书,高其自激卬,出示宰相,李宗闵 以浮躁诞肆不可用,改著作郎,分司东都。
时李训居丧,尤与元舆善。及训用事,再迁左司郎中。御史大夫李固言表知杂 事。固言辅政,权知御史中丞。会帝录囚,元舆奏辨明审,不三月即真,兼刑部侍 郎。专附郑注,注所恶,举绳逐之。月中,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诡谋谬算, 日与训比,败天下事,二人为之也。然加礼旧臣,外钓人誉。先时,裴度、令狐楚、 郑覃皆为当路所轧,致闲处。至是,悉还高秩。
元舆为《牡丹赋》一篇,时称其工。死后,帝观牡丹,凭殿阑诵赋,为泣下。
弟元褒、元肱、元迥,皆第进士。元褒又擢贤良方正,终司封员外郎。余及诛。
王璠,字鲁玉。元和初举进士、宏辞,皆中,迁累监察御史。仪宇峻整,著称 于时。以起居舍人副郑覃宣慰镇州。长庆末,擢职方郎中,知制诰。
时李逢吉秉政,特厚璠,骤拜御史中丞。璠挟所恃,颇横恣,道直左仆射李绛, 交骑不避。绛上言:“左右仆射,师长庶官,开元时,名左右丞相,虽去机务,然 犹总百司,署位不著姓。上日班见百官,而中丞、御史在廷。元和中,伊慎为仆射, 太常博士韦谦以慎位缘恩进,削其礼,至仆射就台见中丞,或立廷中,中丞乃至。 宪度倒置,不可为法。”逢吉惮绛正,遏其事不奏,但罢璠为工部侍郎,而绛亦用 太子少师分司东都,议者不直之。初,璠按武昭狱,意逢吉德己,及罢中丞,乃失 望。
久之,出为河南尹。时内厩小儿颇扰民,璠杀其尤暴者,远近畏伏。入为尚书 右丞,再迁京兆尹。自李谅后,政条隳斁,奸豪浸不戢,璠颇修举,政有名。
郑注奸状始露,宰相宋申锡、御史中丞宇文鼎密与璠议除之,璠反以告王守澄, 而注由是倾心于璠。进左丞,判太常卿事。出为浙西观察使。李训得幸,璠于逢吉 旧故,故荐之,复召为左丞,拜户部尚书,判度支,封祁县男。李宗闵得罪,璠亦 其党,见注求解,乃免。训将诛宦人,乃授河东节度使,已而败。
璠子遐休,直弘文馆,所善学士令狐定及刘轲、刘軿、仲无颇、柳喜集其所, 皆被缚。定等自解辩,得释。遐休诛。璠凿润州外隍,得石刻曰:“山有石,石有 玉,玉有瑕。”术家谓璠祖名崟,生礎,礎生璠,尽遐休,盖其应云。
郭行余者,元和时擢进士。河阳乌重胤表掌书记。重胤葬其先,使志冢,辞不 为,重胤怒,即解去。擢累京兆少尹。尝值尹刘栖楚,不肯避,栖楚捕导从系之。 自言宰相裴度,颇为谕止。行余移书曰:“京兆府在汉时有尹,有都尉,有丞,皆 诏自除,后循而不改。开元时,诸王为牧,故尹为长史,司马即都尉、丞耳。今尹 总牧务,少尹副焉,未闻道路间有下车望尘避者,故事犹在。”栖楚不能答。
迁楚、汝二州刺史、大理卿,擢邠宁节度使。李训在东都,与行余善,故用之。
韩约,朗州武陵人,本名重华。志勇决,略涉书,有吏干。历两池榷盐使、虔 州刺史。交趾叛,领安南都护。再迁太府卿。太和九年,代崔鄯为左金吾卫大将军, 居四日,起事。约繇钱谷进,更安南富饶地,聚赀尤多。
罗立言者,宣州人。贞元末擢进士,魏博田弘正表佐其府。改阳武令,以治剧 迁河阴。立言始筑城郭,地所当者,皆富豪大贾所占,下令使自筑其处,吏籍其阔 狭,号于众曰:“有不如约,为我更完!”民惮其严,数旬毕。民无田者,不知有 役。设锁绝汴流,奸盗屏息。河南尹丁公著上状,加朝散大夫。然倨下傲上,出具 弓矢呵道,宴宾客列倡优如大府,人皆恶之,以是稀迁,然自放不衰。
改度支河阴留后,坐平籴非实,没万九千缗,盐铁使惜其干,止奏削兼侍御史。 繇庐州刺史召为司农少卿,以财事郑注,亦与李训厚善。训以京兆多吏卒,擢为少 尹,知府事,以就其谋。
李孝本,宗室子。元和时第进士,累迁刑部郎中。依训得进,于是御史中丞舒 元舆引知杂事。元舆入相,擢权知中丞事。
顾师邕,字睦之,少连子。性恬约,喜书,寡游合。第进士。累迁监察御史。 李训荐为水部员外郎、翰林学士。训遣宦官田全操、刘行深、周元稹、薛士干、似 先义逸、刘英誗按边,既行,命师邕为诏,赐六道杀之,会训败,不果。师邕流崖 州,至蓝田,赐死。
李贞素,嗣道王实子。性和裕,衣服喜鲜明。汉阳公主妻以季女。累迁宗正少 卿,由将作监改左金吾卫将军。韩约之诈,贞素知之。流儋州,至商山,赐死。
赞曰:李训浮躁寡谋,郑注斩斩小人,王涯暗沓,舒元舆险而轻,邀幸天功, 宁不殆哉!李德裕尝言天下有常势,北军是也。训因王守澄以进,此时出入北军, 若以上意说诸将,易如靡风,而反以台、府抱关游徼抗中人以搏精兵,其死宜哉! 文宗与宰相李石、李固言、郑覃称:“训禀五常性,服人伦之教,不如公等,然天 下奇才,公等弗及也。”德裕曰:“训曾不得齿徒隶,尚才之云!”世以德裕言为 然。《传》曰:“国将亡,天与之乱人。”若训等持腐株支大厦之颠,天下为寒心 竖毛,文宗偃然倚之成功,卒为阉谒所乘,天果厌唐德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