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五年(1125)春正月初九,党项小斛禄派人请皇上前往其辖地。十六日,皇上前往天德,过沙漠时,金兵突然到来。皇上徒步出逃,近侍进献珠帽,没有接受,乘坐张仁贵之马得以逃脱,到达天德。十七日,遇到下雪,没有御寒之物,术者进献貂裘帽;途中绝粮,术者进献麦和枣子;皇上想休息,术者便跪坐下来,让皇上靠在身上和衣打盹。术者等人则只好啃食冰雪以缓解饥饿。经过天德。到夜里,准备歇宿于百姓家中,诳称是侦骑,那一家人知道是皇上,便在马前叩头,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偷偷地住在他家中。过了几天,嘉许其忠心,遥授为节度使,于是赶往党项。任命小斛禄为西南面招讨使,总知军事,又赐予其子及众将校爵位赏赐各有等差。
二月,皇上来到应州新城以东六十里,为金人完颜娄室等人所俘获。
八月初四,皇上到金国。初七,降封为海滨王。因病去世,年五十四岁,在位二十四年。金皇统元年(1141)二月,改封为豫王。五年(1145),安葬于广宁府闾阳县乾陵旁。
耶律淳所建之国,后世称之为北辽。淳乳名涅里,兴宗第四孙,南京留守、宋魏王和鲁斡之子。清宁初,太后收养了他。成年之后,十分爱好文学。昭怀太子获罪之后,道宗皇上想以耶律淳为继承人。后来皇上恼怒耶律白斯不,得知他与耶律淳交好,便出贬耶律淳为彰圣等军节度使。
天祚即位,耶律淳进位为郑王。乾统二年(1102),升为越王。六年(1106),拜为南府宰相,首倡制定两府礼仪。皇上很高兴,迁封他为魏王。其父和鲁斡逝世,皇上当即让他承袭父亲的南京留守一职。每逢冬、夏,两次进京朝见皇上,宠幸冠于诸王之上。
天庆五年(1115),皇上东征,都监耶律章奴渡鸭子河,与耶律淳之子阿撒等三百余人逃回,先派敌里等人以废天祚立淳之谋划向耶律淳报告,耶律淳斩下敌里之首进献于皇上,进封为秦晋国王,拜为都元帅,赐给金券,免除依汉仪的三跪九叩首之拜礼,不直呼其名。准予自择将士,于是召募燕、云一带的精兵。东下锦州,队长武朝彦作乱,劫持耶律淳。耶律淳躲藏起来,得免被劫,收捕朝彦诛杀之。适逢金兵前来,耶律淳会集兵马与之交战于阿里轸斗,失败,收集逃散之兵数千人再行抵御。耶律淳入京朝见,皇上释免其罪,诏令在南京刻石纪功。
保大二年(1122),天祚进入夹山,奚王回离保、林牙耶律大石等人援引唐朝肃宗灵武即位之旧例,商议准备扶立耶律淳。耶律淳不听从,属吏们劝进说:“主上蒙尘在外,中原混乱不堪,如果不扶立王爷您,百姓到哪里去找归宿呢?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耶律淳于是即位。百官奉上帝号曰天锡皇帝,改保大二年(1122)为建福元年,大赦天下。放榜录进士李宝信等一十九人,遥降天祚为湘阴王。燕、云、平、上京、中京、辽西六路,归耶律淳管辖;沙漠以北、南北路两都招讨府、诸蕃部族等,仍隶属于天祚。从此辽国分裂了。耶律淳封其妻普贤女为德妃,以回离保为知北院枢密使事,军旅作战事务全部委托于耶律大石。又派使者访宋,免除其应缴的岁币,结为友好。宋人派兵前来问罪,耶律淳击败之。不久派使者向金国上表,请求做附庸国。事情还没有决定下来,耶律淳病死了,年六十岁。百官伪谥之曰孝章皇帝,庙号宣宗,安葬于燕京西面香山永安陵。
遗命遥立秦王耶律定以保全社稷,德妃为皇太后,称制摄国政,改建福为德兴元年,放榜录进士李球等一百零八人。时逢宋军前来进攻,我军击败之,因此人心大为悦服,士气日益高涨。宰相李纯等人暗中接纳宋兵,居民也自城内响应,守城士兵被杀的很多。次日,宋军攻内东门,卫兵全力作战,宋军全盘溃退,翻越城墙逃走,死者互相枕藉。德妃五次向金国上表,请求册立秦王,金人不从。既而金兵大举前来,德妃投奔天德军,见天祚。天祚发怒,诛杀了德妃,降耶律淳为庶人,将他从宗室谱籍中除名。
耶律雅里,天祚皇帝第二子,字撒鸾。七岁时,皇上想立他为太子,另外为他设置禁卫,封梁王。
保大三年(1123),金军包围了青冢寨,雅里当时在军中。太保特母哥带着他出逃,抄小路来到阴山。听说天祚帝兵败后已前往云内,雅里赶紧前往。当时雅里有随从千余人,多于天祚。天祚担心特母哥发生变乱,想诛杀他。指责他不能将诸王全部救出,准备审讯他。天祚手持利剑召来雅里问道“:特母哥教你怎么做?”雅里回答说“:没有说什么。”于是释免了特母哥。
天祚渡黄河投奔夏国,队帅耶律敌列等人劫持雅里北逃。到沙岭,见到一条蛇横穿道路而过,有见识者认为不吉利,三日之后,百官一同商议立雅里为帝。雅里于是即位,改元神历,命令官吏百姓上奏陈说应当采行之事。
雅里生性宽厚,讨厌杀人。捉住逃亡者,笞击一下就算了。如有自动归附的,就授给官职。顺便对左右说:“想依附于我的就来;不想附从我的就可离开。何必要强行逼迫他们呢?”每每取出唐朝的《贞观政要》以及林牙资忠所做的《治国诗》,命令侍从诵读。乌古部节度使纠哲、迭烈部统军挞不也、都监突里不等人分别率领部众前来归附。从此诸部相继到来。然而雅里日渐纵逸怠惰,喜欢击鞠。特母哥直言极谏,雅里于是不再出游。任命耶律敌列为枢密使,特母哥为枢密副使。敌列弹劾西北路招讨使萧纠里炫惑众心,有不再称臣屈服之心,于是将他连同其子麻涅一同处死。任命遥设为招讨使,与诸部交战,多次败绩,皇上杖击遥设并罢免其官职。
随从之人有疲乏困顿者,便赈济给养之。直长保德劝谏说“:现在国家财力空虚,像这样赏赐,将拿什么来给养呢?”雅里恼怒地说:“从前在福山田猎时,你诬陷猎官,现在又说这种话。要是没有诸部,我将从何处征取赋税呢?”不肯采纳他的劝谏。当初,命令群牧运送盐泊仓库之粟米,而有百姓盗取之,商议登记其数量责令他们赔偿。雅里便自己拟定其价值:每盗一车粟米,赔偿一只羊;三车赔偿一头牛;五车赔偿一匹马;八车赔偿一头骆驼。左右说“:现在一只羊想换两斗粟都做不到,竟然可以用来赔偿一车粟!”雅里说“:民有就是我有。如果让他们全部赔出来,老百姓怎么受得了呢?”
后来在查剌山狩猎,一天之内射得黄羊四十只,狼二十一只,因此得了病,去世,年三十岁。
耶律大石所建,后世称为西辽。大石字重德,太祖第八代孙。通晓辽、汉文字,擅长骑射,天庆五年(1115)中进士,提升为翰林应奉,不久升任承旨。辽以翰林为林牙,所以称之大石林牙。历任泰、祥二州刺史,辽兴军节度使。
保大二年(1122),金兵日益逼近,天祚帝流亡,大石与众大臣立秦晋王耶律淳为帝。淳死,立其妻萧德妃为太后,以守卫燕京。及至金兵到来,萧德妃回到天祚处,天祚恼怒,诛杀德妃并责备大石说“:我还没死,你怎么敢立耶律淳?”大石回答说:“陛下拥有全国的力量,不能去阻挡一下敌人,抛弃了国家社稷远远逃遁,致使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即使立十个耶律淳,都是太祖的子孙,岂不强似去乞求别人来宽宥性命?”皇上无言以对,赐给酒食,赦免其罪。
大石心中不能自安,于是杀死萧乙薛、坡里括,自立为王,率领铁骑二百乘夜逃遁。向北走了三天,过黑水,见到白达达详稳床古儿。床古儿进献马匹四百只、驼二十只、羊若干。向西行至可敦城,驻军于北庭都护府,会集威武、崇德、会蕃、新、大林、紫河、驼等七州以及大黄室韦、敌剌、王纪剌、茶赤剌、也喜、鼻古德、尼剌、达剌乖、达密里、密儿纪、合主、乌古里、阻卜、普速完、唐古、忽母思、奚的、纠而毕十八部王之众,晓谕他们说:“我祖宗历经艰难创下大业,经历了九代二百年。金人作为臣属,逼迫我国家,残杀我黎民,屠杀毁灭我城邑,使我们的天祚皇帝陛下逃难于外,想到这些我日夜都痛心疾首。我现在仗义西行,想借助众蕃部的力量,翦灭我们的仇敌,恢复我国的领土疆域。你们众人之中也有顾念痛惜我们国家,忧虑我们的社稷,思量共同救出君父,济助生民于苦难之中的人吗?”于是得到精兵一万余人,设置官吏,编列排甲,准备仪仗器具。
次年(1123)二月初十,以青牛、白马祭祀天地、祖宗,整顿队伍向西进发。先写信给回鹘王毕勒哥说“:从前我国太祖皇帝北征,经过卜古罕城,就曾派遣使者到甘州,下诏给你们祖先乌母主说:‘你思念故国吗,朕马上就可以为你恢复,你担心不能回去吗,我已经拥有这片土地了。我拥有,也就是你拥有了。’你的祖先当即上表致谢,认为国家迁来此地,已有十几代人,军民都留恋现有国王,不愿迁居异地,所以我也就不能重返故国了。这表明我国与你们国家的交好已有多年历史了。现在我准备向西前往大食,向你们国家借道,你们切不可生疑。”毕勒哥接到书信,当即到客舍迎接,大宴三日,临走之前,又进献六百匹马、一百只骆驼、三千只羊,并愿以子孙为人质做附庸,送至境外。所经过之处,为敌的击败之,降附的安抚之。行军万里,有好几个国家归附,获得的骆驼、马匹、牛、羊、财物,不可胜数。兵力日益强大,士气日益高涨。
到寻思干,西域各国合力举兵十万,号称忽儿珊,前来拒战。两军相距大约两里。大石晓谕将士说“:敌军虽多但是没有谋划,攻击它,便会首尾不能相救,我军必定会获胜。”派六院司大王萧斡里剌、招讨副使耶律松山等率兵两千五百人攻击其右路,枢密副使萧剌阿不、招讨使耶律术薛等人率兵两千五百人攻其左路;自己率众进攻其中路。三军一齐攻击,忽儿珊大败,伏尸数十里。大石驻军于寻思干共九十日,回回国王前来降附,贡献土产。
又西行至起儿漫,文武百官册立大石为皇帝,以甲辰岁(1124)二月五日即位,年三十八岁,号称葛儿罕。又奉上汉制尊号曰天佑皇帝,改元延庆。追谥祖父为嗣元皇帝,祖母为宣义皇后,册立元妃萧氏为昭德皇后。于是对百官说“:我与你们行程三万里,跋山涉水过沙漠,日夜艰辛前行。仰赖祖宗之福佑,你等众人之力,我冒昧地登了大位。你们的祖、父都应该加以存恤善后,以共享荣耀。”从萧斡里剌以下四十九人的祖父和父亲,封号爵赏各有等差。
延庆三年(1126),班师向东返回,马行二十日,得到一块好地方,于是建立了都城,称为虎思斡耳朵。改延庆为康国元年(1134)。三月,以六院司大王萧斡里剌为兵马都元帅,敌剌部前同知枢密院事萧查剌阿不为副元帅,以茶赤剌部秃鲁耶律燕山为都部署,护卫耶律铁哥为都监,率领七万骑兵东征。以青牛白马祭天,树立旗帜向众人立誓说:“我大辽自从太祖、太宗艰难地创立大业,后来即位之君王沉溺于享乐,毫无节制,不顾念国家政事,以致盗贼纷起,天下土崩瓦解。朕如今率领你们众人,远远来到朔北沙漠,以期恢复大业,以光大中兴。这里并不是朕与你等世代居住之地。”向元帅斡里剌下达命令道:“现在你努力前去,要赏罚分明,与士卒同甘共苦,选择肥美的水草之地扎营,估量好敌人的实力再进军与之交战,不要自己招来祸患和失败。”斡里剌等人行军一万余里,一无所获,牛马死去很多,只好整顿兵马回来。大石说:“皇天不顺我们的心意,此乃天数!”康国十年(1143)去世,在位二十年,庙号德宗。
子夷列年幼,遗命由皇后临时执掌国政。皇后名塔不烟,号感天皇后,称制,改元咸清,在位七年(1144~1150)。子夷列即位,改元绍兴。将百姓十八岁以上登记造册,得到八万四千五百户。在位十三年(1150~1163)后去世,庙号仁宗。
其子年幼,遗诏由胞妹普速完临时执政,称制,改元崇福,号承天太后。后来与驸马萧朵鲁不之弟朴古只沙里私通,出贬驸马为东平王,罗织罪名杀之。驸马之父斡里剌率兵包围皇宫,射杀普速完及朴古只沙里。普速完在位十四年(1164~1177)。
仁宗次子直鲁古即位,改元天禧,在位三十四年(1178~1211)。时逢秋天,出猎,乃蛮王屈出律以伏兵八千活捉了他,从而夺了皇位。于是袭用辽之衣冠制度,尊直鲁古为太上皇,皇后为皇太后,早晚问候起居,一直侍奉到他们去世。直鲁古死,辽之世系便断绝了。
耶律淳在天祚之世,历封大国之王,受赐金券,参拜皇上时赞礼之人不直呼其名。所享受的恩遇,一时无与伦比。当天祚帝流亡之时,耶律淳作为都元帅留守南京,难道就不能愤激大义以激励燕京百姓及众大臣,兴勤王之师,东拒金人从而迎回天祚吗?竟然自取帝位,是之谓篡。何况忍心贬天祚为王呢?
大石既已立耶律淳为帝而贬天祚为王,后又回归天祚身边。天祚以大义责备他,他竟自立为王而出走了。有幸凭借祖宗之余威及余智,在万里之外建号立国。尽管是寡母弱子,互相更迭继承,将近九十年,也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然而耶律淳与雅里、大石之自立为帝,均在天祚之时。有君王而又自立为君,怎么可行呢?诸葛武侯为汉献帝发丧,然后再立先主为帝,此举比起三人所为,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故此记下他们的行事以为鉴戒。
◎刑法志上
刑也者,始於兵而终于礼者也。鸿荒之代,生民有兵,如逢有螫,自卫而已。蚩尤惟始作乱,斯民鸱义,奸宄并作,刑之用岂能已乎?帝尧清问下民,乃命三后恤功于民,伯夷降典,折民惟刑,故曰刑也者,始于兵而终于礼者也。先王顺天地四时以建六卿。秋,刑官也,象时之成物焉。秋传气于夏,变色于春,推可知也。辽以用武立国,禁暴戢奸,莫先于刑。国初制法,有出于五服、三就之外者,兵之势方张,礼之用未遑也。及阻午可汗知宗室雅里之贤,命为夷离堇以掌刑辟,岂非士师之官,非贤者不可为乎?太祖、太宗经理疆土,擐甲之士岁无宁居,威克厥爱,理势然也。子孙相继,其法互有轻重;中间能审权宜,终之以礼者,惟景、圣二宗为优耳。
然其制刑之凡有四:曰死,曰流,曰徒,曰杖。死刑有绞、斩、凌迟之属,又有籍没之法。流刑量罪轻重,置之边城部族之地,远则投诸境外,又远则罚使绝域。徒刑一曰终身,二曰五年,三曰一年半;终身者决五百,其次递减百;又有黥刺之法。仗刑自五十至三百,凡杖五十以上者,以沙袋决之;又有木剑、大棒、铁骨朵之法。木剑、大棒之数三,自十五至三十,铁骨朵之数,或五、或七。有重罪者,将决以沙袋,先于脽骨之上及四周击之。拷讯之具,有粗、细杖及鞭、烙法。粗杖之数二十;细杖之数三,自三十至于六十。鞭、烙之数,凡烙三十者鞭三百,烙五十者鞭五百。被告诸事应伏而不服者,以此讯之。品官公事误犯,民年七十以上、十五以下犯罪者,听以赎论。赎铜之数,杖一百者,输钱千。亦有八议、八纵之法。籍没之法,始自太祖为挞马狘沙里时,奉痕德堇可汗命,按于越释鲁遇害事,以其首恶家属没入瓦里。及淳钦皇后时析出,以为著帐郎君,至世宗诏免之。其后内外戚属及世官之家,犯反逆等罪,复没入焉;余人则没为著帐户;其没入宫分、分赐臣下者亦有之。木剑、大棒者,太宗时制。木剑面平背隆,大臣犯重罪,欲宽宥则击之。沙袋者,穆宗时制,其制用熟皮合缝之,长六寸,广二寸,柄一尺许。徒刑之数详于重熙制,杖刑以下之数详于咸雍制;其余非常用而无定式者,不可殚纪。
太祖初年,庶事草创,犯罪者量轻重决之。其后治诸弟逆党,权宜立法。亲王从逆,不罄诸甸人,或投高崖杀之;淫乱不轨者,五车轘杀之;逆父母者视此;讪詈犯上者,以熟铁锥摏其口杀之。从坐者,量罪轻重杖决。杖有二:大者重钱五百,小者三百。又为枭磔、生瘗、射鬼箭、炮掷、支解之刑。归于重法,闲民使不为变耳。岁癸酉,下诏曰:“朕自北征以来,四方狱讼,积滞颇多。今休战息民,群臣其副朕意,详决之,无或冤枉。”乃命北府宰相萧敌鲁等分道疏决。有辽钦恤之意,昉见于此。神册六年,克定诸夷,上谓侍臣曰:“凡国家庶务,巨细各殊,若宪度不明,则何以为治,群下亦何由知禁。”乃诏大臣定治契丹及诸夷之法,汉人则断以《律令》,仍置钟院以达民冤。
至太宗时,治渤海人一依汉法,余无改焉。会同四年,皇族舍利郎君谋毒通事解里等,已中者二人,命重杖之,及其妻流于厥拔离弭河,族造药者。世宗天禄二年,天德、萧翰、刘哥及其弟盆都等谋反,天德伏诛,杖翰,流刘哥,遣盆都使辖戛斯国。夫四人之罪均而刑异,辽之世,同罪异论者盖多。穆宗应历十二年,国舅帐郎君萧延之奴海里强陵拽剌秃里年未及之女,以法无文,加之宫刑,仍付秃里以为奴。因著为令。十六年,谕有司:“自先朝行幸顿次,必高立标识以禁行者。比闻楚古辈,故低置其标深草中,利人误入,因之取财。自今有复然者,以死论。”然帝嗜酒及猎,不恤政事,五坊、掌兽、近侍、奉膳、掌酒人等以獐鹿、野豕、鹘雉之属亡失伤毙,及私归逃亡,在告逾期,召不时至,或以奏对少不如意,或以饮食细故,或因犯者迁怒无辜,辄加炮烙铁梳之刑。甚者至于无算。或以手刃刺之,斩击射燎,断手足,烂肩股,折腰胫,划口碎齿,弃尸于野。且命筑封于其地,死者至百有余人。京师置百尺牢以处系囚。盖其即位未久,惑女巫肖古之言,取人胆合延年药,故杀人颇众。后悟其诈,以鸣镝丛射、骑践杀之。及海里之死,为长夜之饮,五坊、掌兽人等及左右给事诛戮者,相继不绝。虽尝悔其因怒滥刑,谕大臣切谏,在廷畏懦,鲜能匡救,虽谏又不能听。当其将杀寿哥、念古,殿前都点检耶律夷腊葛谏曰:“寿哥等毙所掌雉,畏罪而亡,法不应死。”帝怒,斩寿哥等支解之。命有司尽取鹿人之在系者凡六十五人,斩所犯重者四十四人,余悉痛杖之。中有欲置死者,赖王子必摄等谏得免。已而怒颇德饲鹿不时,致伤而毙,遂杀之。季年,暴虐益甚,尝谓太尉化葛曰:“朕醉中有处决不当者,醒当覆奏。”徒能言之,竟无悛意,故及于难。虽云虐止亵御,上不及大臣,下不及百姓,然刑法之制,岂人主快情纵意之具邪!景宗在潜,已鉴其失。及即位,以宿卫失职,斩殿前都点检耶律夷腊葛。赵王喜隐自囚所擅去械锁,求见自辩,语之曰:“枉直未分,焉有出狱自辩之理?”命复絷之。既而躬录囚徒,尽召而释之。保宁三年,以穆宗废钟院,穷民有冤者无所诉,故诏复之,仍命铸钟,纪诏其上,道所以废置之意。吴王稍为奴所告,有司请鞫,帝曰:“朕知其诬,若按问,恐馀人效之。”命斩以徇。五年,近侍实鲁里误触神纛,法应死,杖而释之。庶几宽猛相济。然缓于讨贼,应历逆党至是始获而诛焉,议者以此少之。圣宗冲年嗣位,睿智皇后称制,留心听断,尝劝帝宜宽法律。帝壮,益习国事,锐意于治。当时更定法令凡十数事,多合人心,其用刑又能详慎。先是,契丹及汉人相殴致死,其法轻重不均,至是一等科之。统和十二年,诏契丹人犯十恶,亦断以《律》。旧法,死囚尸市三日,至是一宿即听收瘗。二十四年,诏主非犯谋反大逆及流死罪者,其奴婢无得告首;若奴婢犯罪至死,听送有司,其主无得擅杀。二十九年,以旧法,宰相、节度世选之家子孙犯罪,徒杖如齐民,惟免黥面,诏自今但犯罪当黥,即准法同科。开泰八年,以窃盗赃满十贯,为首者处死,其法太重,故增至二十五贯,其首处死,从者决流。尝敕诸处刑狱有冤,不能申雪者,听诣御史台陈诉,委官覆问。往时大理寺狱讼,凡关覆奏者,以翰林学士、给事中、政事舍人详决,至是始置少卿及正主之。犹虑其未尽,而亲为录囚。数遣使诣诸道审决冤滞,如邢抱朴之属,所至,人自以为无冤。五院部民有自坏铠甲者,其长佛奴杖杀之,上怒其用法太峻,诏夺官。吏以故不敢酷。挞剌干乃方十因醉言宫掖事,法当死,特贳其罪。五院部民偶遗火。延及木叶山兆域,亦当死,杖而释之,因著为法。至于敌八哥始窃蓟州王令谦家财,及觉,以刃刺令谦,幸不死。有司拟以盗论,止加杖罪。又那母古犯窃盗者十有三次,皆以情不可恕,论弃市。因诏自今三犯窃盗者,黥额、徒三年;四则黥面、徒五年;至于五则处死。若是者,重轻适宜,足以示训。近侍刘哥、乌古斯尝从齐王妻而逃,以赦,后会千龄节出首,乃诏诸近侍、护卫集视而腰斩之。于是国无幸民,纲纪修举,吏多奉职,人重犯法。故统和中,南京及易、平二州以狱空闻。至开泰五年,诸道皆狱空,有刑措之凤焉。
故事,枢密使非国家重务,未尝亲决,凡狱讼惟夷离毕主之。及萧合卓、萧朴相继为枢密使,专尚吏才,始自听讼。时人转相效习,以狡智相高,风俗自此衰矣。故太平六年下诏曰:“朕以国家有契丹、汉人,故以南、北二院分治之,盖欲去贪枉,除烦扰也;若贵贱异法,则怨必生。夫小民犯罪,必不能动有司以达于朝,惟内族、外戚多恃恩行贿,以图苟免,如是则法废矣。自今贵戚以事被告,不以事之大小,并令所在官司按问,具申北、南院覆问得实以闻;其不按辄申,及受请托为奏言者,以本犯人罪罪之。”七年,诏中外大臣曰:“《制》中有遗阙及轻重失中者,其条上之,议增改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