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安闲地坐着,召唤雷公问道:你是学习医术、诵读医书的人,若能达到博览群书,并能取象比类,可以说你已经贯通融会医学道理了,对我谈谈你的学习体会吧,比如:五脏六腑,胆、胃、大小肠、脾、胞宫、膀胱、脑髓,眼泪、唾液,哭泣、悲哀,水液的运行,这些都是人体所必须的,也是治疗中容易产生过失的,你务必要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样治病时就可以十全,若不能通晓,就不免要出差错,而为世人抱怨。
雷公回答说:我诵读《脉经·上下篇》很多遍了,但对取象比类还没有十分把握,又怎能说完全明白理解了呢?
黄帝说:你试试以你所通晓的理论,来解释五脏之所病,六腑之所不和,针石治疗之所败,毒药治疗之所宜,以及汤液滋味等方面的内容,并具体说明其症状,详细地作出回答,如果有不知道的地方,请提出来问我。
雷公说:肝虚、肾虚、脾虚,都能使人身体沉重和烦冤,当施以毒药、刺灸、砭石、汤液等方法治疗,但是有的治愈,有的不愈,我想知道你对此的解释。
黄帝说:你已经年纪不小了,怎么能提出这么幼稚的问题呢?这可能是我所提的问题不太恰当吧。我想问的是医学深奥的道理,你却用《脉经·上下篇》的内容来回答,这是什么缘故呢?脾脉本宜微软,今病而现虚浮,与肺脉相似;肾脉本应微沉,今病而现小浮,与脾脉相似;肝脉本应急紧而散,今病而现急沉散,与肾脉相似,这些都是普通医生时常易于相混淆的,然而只要按照相应的方法去诊断,就可以分辨清楚。至于脾、肝、肾三脏,分属于土、木、水,三者均居膈下,部位相近,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你问它有什么意义呢?
雷公说:有一个这样的病人,头痛,筋脉拘挛,骨节沉重,畏怯少气,干呕,嗳气,腹满,时常惊骇,不欲卧,(这些症状相互错杂,)不知应归于哪一脏发生了病变呢?其脉象浮而弦,重按则坚硬如石,(脉象也不一致,)我不知应如何解释,因此要再次向你请教是否为脾、肝、肾三脏都有病了,以求能够知道如何比类辨析。
黄帝说:这应按照取象比类的方法进行分析。一般的说,老年人的病,应从六腑来探求;少年的病,应从经脉来探求;壮年的病,应从五脏来探求。现在你所讲得都是错的,八风郁结而发热这是外感,五脏消烁受损这是内伤,而内外之邪是会相互传变的。如果,脉浮而弦的,是肾气不足;脉沉而坚硬如石的,是肾气停留不运行了;畏怯少气的,是因为水道不畅通,行气消失了;咳嗽烦闷的,是肾气上逆所致。总而言之这个病人的病因在肾脏,如果你认为是三脏俱病,是不符合医理的。
雷公问:另有一个病人,四肢懈怠无力,气喘、咳嗽而大便出血,我初步诊断的结果是肺病,其脉象是浮大而紧也与病症相符,但我还是未敢治疗。有一个鲁莽的医生,治之以砭石,病愈,但出血多,血止以后,身体觉得轻快,这是什么病呢?
黄帝说:你所能治的病已经很多了,你所知道的医理也不少了,但对这个病人的诊断却错了。医学的道理是非常深奥的,(那位鲁莽的医生能够碰巧治好这个病,)好比鸿雁的飞翔,虽亦能上冲于天,却得不到浩渺长空的边际。所以高明的医生治病,首先要遵循法度,取象比类,掌握变化于冥冥莫测之中,察上可以及下,不能拘泥于经书。这个病例,脉象见浮大而虚,这是脾气外绝,不能为胃行其津液,以致津液独归于阳明经。由于二火(指阳明胃经)不能胜三水(指太阴脾经),所以脉乱而无常。四肢懈怠无力,是脾精不能输布的缘故。气喘咳嗽,是水气泛滥于阳明胃经所致。大便出血,是由于脉急而血溢其外。你把本病诊断为肺病,是判断失误而说的狂悖之言。诊病不能取象比类,是知之不明,(就会造成判断失误)。如果肺气受伤,则脾气不能内守,致胃气不清,经气也不为其所使,肺脏损坏,则治节不通,致经脉有所偏绝,五脏之气俱漏泄,不是鼻出血就是呕血(,但不会出现便血的症状)。病在肺在脾,二者是不相类同的,这就好像,天不分其形,地不分其理,黑白不能分辩,未免相距太远了。这个失误是我的过错,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所以没有告诉你,现在我传授给你取象比类的《从容》方法,它被称为诊断的法规,是最高明的医道。
黄帝燕坐,召雷公而问之曰:汝受术诵书者,若能览观杂学,及于比类,通合道理,为余言子所长,五脏六腑,胆、胃、大小肠、脾、胞、膀胱、脑髓,涕、唾、哭泣、悲哀,水所从行,此皆人之所生,治之过失,子务明之,可以十全,即不能知,为世所怨。
雷公曰:臣请诵《脉经·上下篇》甚众多矣,别异比类,犹未能以十全,又安足以明之?
帝曰:子别试通五脏之过,六腑之所不和,针石之败,毒药所宜,汤液滋味,具言其状,悉言以对,请问不知。
雷公曰:肝虚、肾虚、脾虚,皆令人体重烦冤,当投毒药、刺灸、砭石、汤液,或已或不已,愿闻其解。
帝曰:公何年之长而问之少?余真问以自谬也。吾问子窈冥,子言上下篇以对,何也?夫脾虚浮似肺,肾小浮似脾,肝急沉散似肾,此皆工之所时乱也,然从容得之。若夫三脏,土木水参居,此童子之所知,问之何也!
雷公曰:于此有人头痛,筋挛,骨重,怯然少气,哕,噫,腹满,时惊,不嗜卧,此何脏之发也?脉浮而弦,切之石坚,不知其解,复问所以三脏者,以知其比类也。
帝曰:夫从容之谓也。夫年长则求之于腑,年少则求之于经,年壮则求之于脏。今子所言皆失,八风菀热,五脏消烁,传邪相受。夫浮而弦者,是肾不足也;沉而石者,是肾气内着也;怯然少气者,是水道不行,形气消索也;咳嗽烦冤者,是肾气之逆也。一人之气,病在一脏也,若言三脏俱行,不在法也。
雷公曰:于此有人四肢懈堕,喘嗽,血泄,而愚诊之以为伤肺,切脉浮大而紧,愚不敢治。粗工下砭石,病愈多出血,血止身轻,此何物也?
帝曰:子所能治,知亦众多,与此病失矣。譬以鸿飞,亦冲于天。夫圣人之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类,化之冥冥,循上及下,何必守经?今夫脉浮大虚者,是脾气之外绝,去胃外归阳明也。夫二火不胜三水,是以脉乱而无常也。四肢懈堕,此脾精之不行也。喘咳者,是水气并阳明也。血泄者,脉急,血无所行也。若夫以为伤肺者,由失以狂也。不引比类,是知不明也。夫伤肺者,脾气不守,胃气不清,经气不为使,真脏坏决,经脉旁绝,五脏漏泄,不衂则呕。此二者不相类也,譬如天之无形,地之无理,白与黑相去远矣。是失吾过矣,以子知之,故不告子,明引比类《从容》,是以名曰诊轻(《太素》作经),是谓至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