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襄王派召公过与内史过向晋惠公颁赐任命,吕甥、郤芮随从晋惠公行礼的时候不恭敬,晋惠公把礼器拿得很低,跪拜的时候头不触地。
内史过回来以后,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襄王,说:“若晋国不亡,他的国君如果晋国不灭亡,那它的冠军一定会绝后,而且吕甥、郤芮将不能免祸。”襄王问:“这是什么原因呢?”内史过答道:“《夏书》上说:‘民众没有好君王,拥戴谁?君王没有民众,就没有人一起保守基业。’《汤誓》中说:‘我君王有罪,不连累百姓;百姓有罪,责任在我君王。’《盘庚》则说:‘国家好,是大家的功劳。国家不好,是我一个人的过失,罪当在我。’据此,做万民之主、役使百姓时,不能不小心谨慎。民众所关心的是祭祀、战争之类的大事,先王懂得这样的大事必须靠民众才能办到,因此清除心中的邪念团结民众,将心比心地来处理政务,以明确的准则来教诲他们,施行民众拥护的事情。清除邪念,是精;将心比心,是忠;明确准则,是礼;众人拥护,是信。如此,做万民之主、役使百姓的关键在于:不清除邪念不能团结民众,不将心比心不能处理政务,准则不明确就行不通,众人不拥护就无法行事。现在晋侯刚继位就违背了对与国、大臣许下的诺言,杀害与自己共事的人,是背离了信;不尊重王命,是背离了礼;把自己所厌恶的事施加于人,是背离了忠;心中充满了邪念,是背离了精。这四条都违背了,关系远的就不来交往,关系近的也不相和睦,将凭什么来保全国家?
“以前,先王得了天下,又尊崇上天、神灵而敬奉他们,于是有祭祀日、月这样的仪式来教导民众事奉君王。诸侯在春、秋两季受命于天子治理百姓,大夫、士天天在自己的官位上小心供职,庶人、工、商各守其业来为君王效劳。尚且担心有所疏漏,所以制定了舆服、旗帜来区分标志,规定了贽币、瑞节来强调等级,定下了爵位、贵贱来确立秩序,设下了美名、荣誉来嘉奖功臣。但仍然有散慢、失职、懈怠、懒惰而受到刑法惩处、流放到边地的人,于是就有了蛮、夷这样的国家,有了受到刑罚制裁的罪民,而作为诸侯,自己又怎么可以过分放纵呢?“晋侯本不该继位而得以当上了国君,勤勉地任事、小心地供职,还怕不行呢。假如放纵自己,疏远邻国,欺压人民,不敬天子,将怎么确保基业? “礼器拿得低,是废弃执贽之礼,跪拜不稽首,是欺瞒君王。废弃执贽就无法制约,欺诓君王就会失去百姓。行事往往象征了上天降下的吉凶,责任重大而贪图享受必定很快遭到报应。所以晋侯欺诓君王,别人也将欺诓他;想废弃制约,别人也将废弃他。大臣享受君王的俸禄,不劝谏反而附从,也一定会遭到报应。”
周襄王三年晋侯即位,襄王八年就在韩原被俘虏,襄王十六年晋人杀了他的儿子怀公。晋怀公没有后代,秦人杀死了吕甥和郤芮。
襄王使邵公过及内史过赐晋惠公命,吕甥,郤芮相晋侯不敬,晋侯执玉卑,拜不稽首。
内史过归,以告王曰:“晋不亡,其君必无后。且吕、郤将不免。”王曰:“何故?”对曰:“《夏书》有之曰:‘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无与守邦。’在《汤誓》曰:‘余一人有罪,无以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在《盘庚》曰:‘国之臧,则惟女众。国之不臧,则惟余一人,是有逸罚。’如是则长众使民,不可不慎也。民之所急在大事,先王知大事之必以济众也,是故祓除其心,以和惠民。考中度衷以莅之,昭明物则以训之,制义庶孚以行之。祓除其心,精也;考中度衷,忠也;昭明物则,礼也;制义庶孚,信也。然则长众使民之道,非精不和,非忠不立,非礼不顺,非信不行。今晋侯即位而背外内之赂,虐其处者,弃其信也;不敬王命,弃其礼也;施其所恶,弃其忠也;以恶实心,弃其精也。四者皆弃,则远不至而近不和矣,将何以守国?
“古者,先王既有天下,又崇立于上帝、明神而敬事之,于是乎有朝日、夕月以教民事君。诸侯春秋受职于王,以临其民;大夫、士日恪位著,以儆其官;庶人、工、商各守其业,以共其上。犹恐其有坠失也,故为车服、旗章以旌之,为贽币、瑞节以镇之,为班爵、贵贱以列之,为令闻嘉誉以声之。犹有散、迁、懈慢而著在刑辟,流在裔土,于是乎有蛮、夷之国,有斧钺、刀墨之民,而况可以淫纵其身乎?夫晋侯非嗣也,而得其位,亹亹怵惕,保任戒惧,犹曰未也。若将广其心而远其邻,陵其民而卑其上,将何以固守?夫执玉卑,替其贽也。拜不稽首,诬其王也。替贽无镇,诬王无民。夫天事恒象,任重享大者必速及,故晋侯诬王,人亦将诬之;欲替其镇,人亦将替之。大臣享其禄,弗谏而阿之,亦必及焉。”
襄王三年而立晋侯,八年而陨于韩,十六年而晋人杀怀公。怀公无胄,秦人杀子金、子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