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宝庆三年(1227)二月,杨氏派人同夏全求和说:“将军不是山东归附的吗?狐狸死,兔子哭,李氏灭亡,夏氏难道能独立存在?希望将军对我们给以照顾。”夏全答应。杨氏穿戴整齐出来迎接夏全,和他巡视营垒,说“:人们传说三哥已经死了,我一个妇人哪能自立?就应该把太尉作为丈夫那样侍奉,我所有的部众、玉帛、兵器财物,都归太尉所有,希望你马上接受这些,千万别多费口舌啦。”夏全动心,杨氏就设酒宴招待夏全,他很高兴,喝得很起兴,睡觉时如同在家中一样,他们把仇恨转变成和好,夏全反过来与李福商量逐走刘王卓。
十一日,夏全命令叛贼的同党包围了州治,焚烧官府和百姓的房屋,杀死守护库藏的官吏,取走了库中的货物。当时刘王卓还有一万多名精兵,窘迫得不能发出一个命令,只有叹息而已,半夜时刘王卓用绳索顺城墙而下,才得以活命。镇江军与叛贼交战而死的有一大半,将校多数死亡,武器、铠甲、钱、粮都被叛贼据有。刘王卓步行到扬州,借扬州兵自卫,还下答刂子命令扬州制造旗帜。林拱把这些上奏给朝廷,听说这件事的人大笑。夏全赶走刘王卓后,晚上回来,杨氏拒绝了他,夏全知道杨氏已经反悔,要图谋自己,第二天大肆抢掠,赶奔盱眙想要作乱,张惠、范成进关闭城门,夏全不能进去,就在淮河上游荡。张惠、范成进出兵想剿灭他,夏全狼狈地归附了金国,金人接纳了他。这次行动,张正忠没有跟从叛乱,让自己的妻子、女儿在庭中上吊,他自焚而死。消息传来,中外恐惧,刘王卓自己弹劾自己。不久,刘王卓死。
起初,姚罛跟从贾涉被召用为楚州推官,李全对他归附自己很高兴,替他向当权的人说好话,他才得以升官,李全请求任姚罛为青州通判。许国死后,李全借助姚罛稳定局势,欺骗众人,姚罛因功入朝为官。三月,朝廷任命姚为军器少监、楚州知州兼制置。姚罛召用郑子恭、杜耒等人为僚属,留自己的母亲和儿子在京城,买来两个妾随他同行。姚罛到楚州城东,把船靠在岸边处理政事。派人入城去拜见杨氏,用徐..稷的旧例,并且超过了他的礼节。杨氏允许姚罛入城,姚罛才入城,把府衙暂时安排在僧寺中,杨氏对姚罛极力讨好,使他高兴。
此时李全已经被围困一年,牛、马和人都要吃光了,将要吃自己的军卒。当初有数十万军民,现在只剩数千人了。四月辛亥日,李全想投降大元,害怕众人有异议,就焚香向南方祭拜,想上吊自杀,被郑衍德、田四救下,说:“比如做衣裳,有身子,还愁没有袖子吗?现在投降蒙古,未必不是福。”李全听了这个意见,就约定投降大元。大元兵进入青州,按皇帝的旨意授予李全为山东行省。
刘庆福在山阳,自知自己是祸端,心怀不安,想图谋李福来赎罪。李福知道后,也计谋除去刘庆福。他们二人互相猜疑,不见面。李福装病十多天,众将领都去看望他,刘庆福没去。张甫,一向与刘庆福友好,害怕李福怀疑自己,就劝刘庆福去看望李福。后来刘庆福与张甫相约一同前去,到寝室时,刘庆福远远地看见李福躺在那里没脱外衣,心中恐惧,不得已来到床前,看见床头有鞘刀,刘庆福口问病情而手按刀鞘,害怕李福先下手。李福怀疑刘庆福手按刀鞘是准备杀他,就一跃而起拔刀砍伤刘庆福,刘庆福空手不能支撑,被张甫解救。李福的部下一起杀死了刘庆福和张甫。
张甫本来是金国的元帅,被封为高阳公,他最善于驾驭部众。金国丢掉河北,张甫保卫雄、霸、清、莫、河间、信安没被大元攻陷。信安在白沟的外面,距离燕京二百里并被大塘泺阻遏,大元兵不能越过,张甫常派军去伺机骚扰元兵。大元的将领俚寨奴屡次想消灭张甫,夺取雄、霸二州。俚寨奴的猛将窝罗虎,投降了张甫,张甫接纳了他。后来窝罗虎逃走,并且偷了张甫的千里马献给俚寨奴。俚寨奴高兴,对窝罗虎更信任。他们曾在燕京的大悲阁一起饮酒,窝罗虎灌醉俚寨奴并把他推到阁下,俚寨奴差一点死掉。窝罗虎就假装醉酒下楼,又骑着自己献出的马回到张甫这里,追赶他的人没追上,人们才佩服张甫善用间牒。后来张甫归附了李全。
李福把刘庆福的头交给姚罛,姚罛非常高兴,杜耒说:“刘庆福是叛乱的祸首,一世的奸雄,如今头落在读书人的手中啦!”就飞快地向朝廷汇报,派郑子恭随后去上奏捷报。刘王卓失败,储积的货物都被掠空,纲运不能接续,叛军骚动不安,认为这是李福所导致的。李福多次见姚罛和制府的官员催促粮草,他们都以朝廷的调拨还没下达为理由推辞,李福说“:朝廷如果不养活忠义军,就不必设置帅府了;如今和从前一样设置帅府,只是不支给忠义军钱粮,是想建置制府来困住忠义军。”六月,李福乘部众愤怒的时机,与杨氏商议,召姚罛饮酒。姚罛来后而杨氏不出来,姚罛坐在宾客的位置上,左右人散去。李福与姚罛命令召来其他幕僚,以杨氏的名义召姚罛的两个妾。众幕僚知道有变乱,迫不得已前来。杜耒穿着朝服来到八字桥,李福的兵杀他,杜耒向着南方拜了两拜后被杀死。姚罛的二个妾进来,姚罛与她们见了面。李福的兵想杀姚罛,被郑衍德救下才得以活命。他剃去胡须和鬓毛,晚上在城西沿绳索下城墙逃走,步行回到明州,不久,姚罛死去。
朝廷因为淮地的叛乱不停,派去的将帅一定丧命,谁也不肯来。开始考虑在防守上轻淮河、重长江。楚州不再建帅府,就以统帅杨绍云兼任置制使,把楚州改名为淮安军,命令通判张国明为权淮安军,把它如羁縻州一样看待。叛军堵塞淮安军南门,开北门,淮安军属县的民田都用少的价钱强买来,自收赋税来养兵,钱粮同过去一样不能接续。叛军将领国安用、阎通叹气说:“我们除了米以外每天得到二百铜钱,楚州物价可以平安度日,而刘庆福做坏事,互相寻找怨仇,使我们无衣无食。”张林、邢德也说:“我们曾蒙受宋朝的恩德,中间受到李全的挑拨,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怎么能不为朝廷做事?”王义深也曾经遭受过李全的欺辱,也说:“我本来是贾帅手下的人,和彭安抚举义没成功而来。”他们五个人互相说“:朝廷不拨钱粮给我们,是因为有反叛的人没除去啊!”他们就共同决定杀李福和杨氏献给朝廷,于是众人率兵奔杨氏家。李福出来,邢德亲手杀了他,有数百人被屠杀。有位郭统制,杀死了李全的二儿子。阎通杀死一个妇人,以为是杨氏,把她和李福的头一齐装在匣子里献给杨绍云。杨绍云又送到京城,满朝的人十分高兴。朝廷传檄命令彭忄乇、张惠、范成进、时青合兵前往楚州,根据情况不必报告朝廷,杀尽叛军的余党。不久,传说杨氏安然无恙,那个妇人的头是李全的第二房夫人刘氏。
彭忄乇是个轻薄浮华的人。常被四总管戏弄,得到檄命后不敢自作主张,极力退避。张惠、范成进二人就率兵进入楚州城,同张林等五人欢宴,商量分北方军为五部分,让国安用等五人分别统领,每军不超过一千人,一军驻扎在南渡门,一军驻扎在平河桥,一军驻扎在北神镇,城中城西各驻扎一军;在山东的人老幼都被断绝了钱粮,调淮阴战舰,陈列在淮河岸边来切断李全的退路,请制府和朝廷决定。朝廷认为时青的威望重,就听凭时青来处理。檄命传下,没谈到如何安排张惠、范成进。时青也害怕祸患殃及自己,就秘密派人到青州报告李全,拖延时间不做决定。张惠等回到盱眙,叛军势力又抬头。杨绍云到枢密院去汇报,商议,淮东总领岳珂负责制府的事。张惠、范成进回到盱眙,缺乏钱粮,秘密约定投降金国,卢鼓槌答应。这时镇江军和滁州虎儿军在盱眙的还很多,张惠、范成进欺骗彭忄乇说:“南方军和北方军在一起容易激起变乱,应该命令军人出入不得带兵器。”又劝彭忄乇早调虎儿军摧毁敌人,彭忄乇答应。
张惠、范成进二人每次宴请彭忄乇,一定会遍及衙门的差役,彭忄乇都不醒悟;为感激他们抗拒夏全的功劳,提升他们二军将领的官职。他们二人和部下都推辞说“:不希望得到官职,想得到钱粮。”八月十五日,张惠、范成进宴请彭忄乇,彭忄乇的亲信知道有阴谋,多数没去,彭忄乇和平时一样赴宴。酒宴进行到一半,就把彭忄乇捆绑起来,彭忄乇的随从人员手无寸铁,并且都醉了,就都被捆绑起来。当天张惠、范成进就渡过淮河投降了金国,把盱眙附属于卢鼓槌的泗州。金兵到盱眙,张惠、范成进开门迎接,盱眙各军都不战而降。于是就堵住南门,开北门,疏导淮水沟通泗州的东西两边。卢鼓槌与张惠解除仇怨结成姻亲,金国给张惠授予高官,让他专门控制河南,抵御大元。从此金人更加紧对淮东的进攻。朝廷调京湖制置司的一万名士兵驻扎在青平山来防备李全。
李全得到时青的报告后痛哭,极力向大元大将请求回到南方,元将没答应;李全折断一个手指表示回到南方一定背叛宋朝,元将答应。根据大元皇帝的旨意李全被授予山东、淮南行省的官职,得以专制山东,但每年要向大元献金币。十月十日,李全和大元的张宣差以及几个通事来到楚州,穿戴着大元的衣服、帽子,文书纪年采用天干地支,但没有年号。王义深逃到金国,国安用杀死张林和邢德向李全赎罪。十一日,李全在淮阴邀请时青和张国明,张国明因病推辞,时青父子一同前去。李全追究杀他儿子的人郭统制并杀了他,又把田成瑶、田之昂、李英等八人投入监狱,说“:不是朝廷杀了我的妻子、儿子,我只向你们问罪。”李英,是李全的心腹,狡诈而细密,和李平都是山东的胥吏。李全忽而反叛忽而归顺,就是他们二人教的。李平又多次把李全的书信送到朝廷,以此来侦知朝廷的意图。时青把他接受的朝廷的檄命交给李全说“:我是向来推重和尊敬相公的,哪肯做这些事!”李全也恨时青反复无常。十五日,李全和时青登上城南的门楼饮酒,杀死时青,派骑兵去欺骗时青的妻子,说时青病了,决定为他做祈祷消灾免祸的仪式。时青的妻子到来之后,与时青一起被杀死。李全就吞并了时青的军队,提拔小校胡义为将领,把时青军队的一半调往涟水、海州。
绍定元年(1228)春,李全用优厚的条件招募士兵,被招募的人没有南北方的限制,宋军士兵多数逃走到李全这里应募。天长的保甲百姓聚在一起为十六个寨子,他们连年失业,不耕种土地,官府赈济他们,但不能接续上,强壮的人都应募去李全那里。射阳湖有数万家在那里客居,他们家中有兵器,他们的侵掠不能被制止,周安民、谷汝砺、王十五是他们的首领,也结成水寨,观看成败。翟朝宗为扬州知州,权制置。李全悬重赏逮捕赵邦永,赵邦永就改名为赵必胜。李全知道东南依靠水兵,就计划练习水战,米商来到后,连船带米一起买来,把舵工留下,以一教十。又派人到各地买桐油粘筏,用优厚的条件招募南方的工匠,大造舭舟达船,从淮河到海都能相望。于是赵善湘禁止桐油粘筏下江,特别严格。翟朝宗到扬州去买粘木,赵善湘也向朝廷奏报,请求用松木替换粘木并留下粘木。李全不得已,以榆木代替粘木,造成的船多数重并容易搁浅。六月,在射阳湖试验造好的船,赵善湘恐怕李全乘机攻打通、泰二州,马上给池州下牒文寻找通、泰二州入湖的通道。七月廿一日,李全派郑衍德率领三万士兵到海州。廿四日,李全和杨氏在海中检阅战舰。八月,李全到青州,被严实及石小哥攻击,李全失败逃走。石小哥,是石王圭的儿子,他夺取了青..山固,并占据了它。九月,李全回到海州,更加紧制造战舰,驱使各山寨的人练习游泳。十一月,李全到楚州。李全治理山东仍不稳定,但每年向大元贡奉的东西不缺少,所以表面上恭顺宋朝以便得到宋朝的钱粮,往往是把贸易的货物送给大元。宋朝得以减少了对北方的忧虑,不停地给李全发军饷。李全派人到朝廷游说,不如重新设置山阳制置司。李全又与金国联合,相约把盱眙给金国,金国也派靳经历来聘问李全,但都没成功。
绍定二年四月,李全以粮少为借口,派海船从苏州洋进入平江、嘉兴请求买粮,实际是想熟习海路,窥伺京城地区。六月,李全资助淮安的牛马贩子赵五召集逃亡的人,把北方军夹杂在里面分别去盱眙抢掠牛马。九月,李全去涟水、海州巡视战舰,表面上说是回东平安葬方士许先生。不久,李全回来。李全曾宴请张国明等人,席间他忽然说:“我是个不忠不孝的人。”众人问“:节使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呢?”李全说“:浪费了朝廷的很多钱粮,杀死许制置,这是不忠;我的哥哥被人杀死,我不能报仇,这是不孝。二月二十五日的事,是我的罪过,十一月十三日的事,是谁的罪呢?”这是指刘王卓和夏全。李全秘密派军队在高邮、宝应、天长之间掳掠,高邮军知军叶秀发派宗雄武率领民兵抵御,被叛军打败。
绍定三年二月九日,御前军器库失火。放火的人被抓获,是楚州的军人穆椿。李全想摧毁宋朝的兵备,所以派穆椿去放火,并且在外面埋伏人,计划进去捣乱,因为没进去而停止。于是先朝的兵器铠甲都丧失。穆椿在受刑前笑着说“:事情成功了。”李全想占据扬州然后从这里渡过长江,分兵占领通、泰二州以便到达海上。众将领都说“:通、泰二州,盐场在那里,不如先攻取作为家计,并且使朝廷失去盐场的利益。”李全认为朝廷不做防备,况且他即使反叛,朝廷也难以马上断绝给他的钱粮,就挟持大元的李、宋二位宣差对宋朝廷虚张声势,恐吓威胁,并派张国明通报给宋朝廷,而大元实际上不曾资助李全兵力。有认识李宣差的人,说:“这是青州一个卖药的。”七月,朝廷召张国明去禀奏,李全用宝玉给他做费用,李全的宾客和仆从在所过之处扬言“:李相公的雄才大略无与伦比,他射箭能达到五百步那么远,朝廷不如分裂国土,让他为王,给他增加钱粮,让他守卫边境。”对所有身居要职的人都进行贿赂,请求这些人赞同这种说法,替他说好话。张国明见到皇上后,以一百口人的性命担保李全不背叛宋朝。
八月,李全将检阅水军,风势不顺,他就焚香祷告说:“如果让我李全有天命,应该是相反的风向。”李全说完这话风向就反过来了。李全阅兵好几天。正巧李全买麦子的船路过盐城县,翟朝宗唆使尉兵抢夺。李全大怒,以搜捕盗贼为名,十一日,李全的水、陆军数万人直捣盐城,盐城守将陈益、楼强都逃走,李全进城并占据了它。盐城县知县陈遇越过城墙逃走,城中公家和私人的盐货都落入李全的手中。翟朝宗仓皇派干官王节进入盐城,恳求李全退兵;又派官吏曾..、李易进入山阳,求杨氏在内部帮着说好话,都不答应。翟朝宗就派卞整领兵扼守境土。李全留郑祥、董友守卫盐城,自己领兵去楚州。卞整和陈遇在道的东面指挥军队,打更时互相出声答应。李全对朝廷上报,声称自己派兵捕杀盗贼路过盐城,盐城知县自己弃城逃走,他担心城中军民受到惊扰,未免进城去安抚众人。朝廷于是给李全加上两镇指挥使的官职,命令他退兵,命令制置司干官耶律均去告诉他。李全说“:朝廷对我就像小孩一样,哭的时候就给果子吃。”不接受朝廷的命令。朝廷因此罢去翟朝宗,计划再用杨绍云,杨绍云以官职卑微不能控制下属为理由推辞;朝廷又任命郑损,郑损推辞。扬州通判赵王敬夫暂时负责制置司的事。
李全加紧造船,甚至掘坟墓取得粘木板,把铁钱溶化炼成钉鞠,熬人的脂肪做成油灰,打着火把日夜不停地干,招集沿海地区逃命的人为水手。又以抵御大元为借口欺骗赵王敬夫,要求增加五千人的钱粮,请求誓书铁券。朝廷仍给李全不停地运送军饷。李全得到米,就自己转到淮海送到盐城供养他的部众。别的军士见到这些后说:“朝廷惟恐贼吃不饱,我们怎么尽力杀贼?”射阳湖的人甚至有“养北方的贼,残害淮地的百姓”的话,听到的人叹息。
王十五归附李全,李全又派人用金牌引诱和威胁周安民等人,在谕口建造浮桥,以方便盐城的来往;又开辟马罗港、寿河,使淮河上的船能进到湖中,作为攻打水寨的准备。又对置制司说“:我李全归附了三年,淮甸安宁,虽然蒙受大丞相力主安靖的思想,深受被保护的恩情,无奈赵制置、岳总管、赵葵、赵范兄弟二人各自为政,使李全难于安身。我李全想决定是离开还是留下,亲自去盐城检阅视察。如果有忌恨李全、怀疑李全的,如赵知府之流,便可以领兵前去决战。如果能消灭李全的,高官厚禄任凭你取;如果不能消灭李全,正表明了我李全的心意。”赵善湘看到后十分气愤,赵范也请求调兵。
这时史弥远常常休假,执政不能做出决定,满朝的人差不多都认为:“大丞相善于策划治理国家大事,能不妥善处理?”只有参知政事郑清之特别忧虑,秘密与枢密使袁韶、尚书范楷商议,他们二人与郑清之的意见相同。郑清之就约袁韶一起拜见皇上,袁韶极力讲李全的情况,皇上也面带忧虑。郑清之就极力赞成讨伐李全,皇上也下了决心。郑清之退去后,把皇上的意思报告给史弥远,史弥远也下了决心。乙巳日,朝廷下金字牌进升赵善湘为焕章阁学士、江淮制置大使,赵范为直徽猷阁、扬州知州、淮东安抚副使,赵葵为直宝章阁、淮东提点刑狱兼滁州知州,都指挥军队,全子才为军器监簿、制置司参议官。皇上下诏说:
君臣,是天地的常理;刑赏,是国家的权柄。顺应它们就能得到安抚,违背它们就要受到诛杀。只因为我朝廷兼爱南方和北方,惦记山东归附来的人,就在淮甸安抚来的人。你们这些遗民,本来是我的子民百姓,所以给你们物资、粮食使你们从死亡中挣脱出来,赏赐官爵是表示对你们的恩宠,你们坐在那里不劳而食已经超过了十年,朝廷对你们的恩惠和供养十几年如一日,这是再生的恩德,怎么得罪了你们而使你们反叛呢?这个愚蠢的李全,和异类一样,像蜂和蚁那样屯聚,最初一点功劳也没有;他长着人的面目,野兽的心,罪大恶极!假装恭顺,公然肆虐。借着国家给的钱粮,招集部众;凭着官职荣宠,威胁和控制官吏;欺凌和蔑视统帅,杀死逐走守边疆的官员,劫掠我的百姓,把劫掠来的东西运送给自己的部众。狐假虎威以为人们害怕自己,狗咬主人就像旁边没人一样,目空一切。朝廷暂时包涵这些,李全却愈益猖獗,在盐邑掠夺后,又接着袭击海陵,用怨仇来酬谢恩德,积邪恶而恣意横暴。李全是头填不饱肚子的大猪,贪婪无厌;恨他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只能等待灭亡。所以神和人都很愤怒,难道天地能庇护包容?舍去讨伐李全这件事,孰不可忍!对李全可以削夺官爵,停止给他钱粮。命令江、淮制臣,整顿各军准备去讨伐;借着朝内外的一致意见,下定决心剿除李全。李全蒙蔽朕心,理所当然地遭到天的惩罚。
我朝的官员、士大夫,心怀激愤已经很久;至于边境的百姓,他们希望洗去沉冤造成的痛苦。应该鼓足勇气,奋勇杀敌,取得功名。凡是被李全胁迫而跟从的人,应该报效和归顺国家,国家应该查明实情进行宽恕,增加恩惠来表彰忠义的人。把国家的规定,公布给众人:抓到或者杀死李全的人,赏给节度使的官职,赏钱二十万,银绢二万匹;帮助抓到或杀死李全的人,按功劳的大小给不同的提升和赏赐。能夺取现在被李全的叛军占领的城池的人,夺取州城的,授予防御使的官职;夺取县城的,授予团练使的官职;从中出力的将官、士兵和百姓都按功劳加以赏赐。逆贼李全的部将和士兵都是我遗失的百姓,怎能甘心跟从他做叛贼?相信你们是因为受到逼迫,一定不是出自本心。你们应该离开逆贼来归降,朝廷一律免罪;如果你们能立功,朝廷将给予特殊的赏赐。郑衍德、国安用虽然给逆贼李全管理军队,但他们多次效忠国家,是心向本朝;冯土自、于世珍虽然被逆贼李全相信和重用,但他们都贯通古今的道理,应该知道逆顺,如果他们率领众人来归降,应该加以提拔重用。各地的士大夫流落到淮甸,一时陷入贼营,实际不是出自本心,如果能相继来归降,应该给以免罪。海州、涟水军、东海县等处有为逆贼李全守城的人,如果能献城投降,应该给予恩惠。时青以忠守卫边境,屡立大功;彭义斌以忠开拓土地,大展宏图,也被逆贼李全谋害,对他们都给以赠典、追封和立庙。
唉,用威力回报残暴,对天下百姓也有个交待;只要决断了就能成功,就是要平定淮、蔡地区。以上这些布告中外,使大家都知道。
皇帝诏书的话,是郑清之代写的。朝廷催促荆襄、淮西各军去援助征讨李全的军队。
壬子日,李全的军队突然来到湾头,赵王敬夫恐惧,想逃走,副都统丁胜劫持守门的人制止他。李全攻打城的南门,都统赵胜从堡寨率领强弩手赶到大城射李全的军队,李全稍稍后退。李全派刘全马上到堡寨的西城下,想夺西城以便俯视大城。先前,赵胜驻扎在西城,见城壕浅,多次说:“假如有寇盗来,没围大城,先袭击堡寨,怎么能不防备?”他就在酷暑中监督士兵疏导城壕,人们都认为这很苦,翟朝宗也认为这可笑。城壕疏通后,赵胜决开新塘水注入城壕。这时,刘全不能前进。赵胜又疏导市场中的河,人们都认为这不着急。李全来后,赵胜打开水门接纳商船一千多艘,救活了数千人,粮食和货物没落入李全手中。
当时朝廷虽然下诏书讨伐李全,但还有在内只求迎战和防守,在外采用调和的办法,而不去主动进攻的说法。这天,赵王敬夫得到史弥远的书信,答应增加一万五千人的粮食,劝李全回到楚州。赵王敬夫马上派刘易到李全的军营中把史弥远的书信交给李全。李全笑着说“:丞相劝我回去,丁都统与我交战,这不是欺骗吗?”李全把史弥远的书信扔在地上不接受,只留下了官府的文书。赵王敬夫才知道李全欺骗了自己,就立即发牌印迎接赵范。癸丑日,李全堵塞泰州的城壕。于邦杰、宗雄武私通李全,告诫守城的人不要射箭,等李全他们靠近城时再射,使他们窘迫,因此李全得以筑成土垒,窥伺城内的情况。宋济恐惧,命令县尉某人到李全的营中,李全把政府答应给他增粮的文书给县尉看,县尉又出城,献出钱二百万投降了他。乙卯日,于邦杰、宗雄武开城门领着李全进城,宋济率官吏们出来迎接。李全进来坐在郡治所,宋济拿出库存的钱献给李全,李全说:“你献的钱,是你的私产吗?如果是泰州府库的,那本来就是我的,怎么用你来献!”就住在宋济的佥判厅,进入郡堂,把泰州的一切都据为己有。
初一日,李全听说赵范、赵葵进入扬州,就鞭打郑衍德说:“我计划先攻取扬州渡过长江,你们劝我先攻取通、泰二州,现在二赵进扬州城了,还能渡长江了吗?”郑衍德不敢回答。李全接着说“:现在只有直捣扬州了。”五日,李全配备兵力守卫泰州,把宜陵的部众全部调出。七日,来到湾头建立堡寨,占据运河的咽喉要道。李全派胡义率领先锋骑兵在平山堂驻扎,窥伺三城的情况。八日,李全攻打扬州城东门没成功。贼将张友在城东呼叫请求见赵葵,李全隔着城壕骑在马上与他互相慰劳,赵葵严词谴责李全,李全弯弓射箭向赵葵而去。九日,张..、戴友龙、王铨、张青率领天长的制勇三军到来,因李全的阻截不能前进,派人到城中求援。赵范、赵葵亲自出堡寨的西门,列阵等待他们,李全不敢动兵,张..等进入城中。十一日,李全清早就率步、骑兵五千多人攻打堡寨的西门,赵胜领兵迎战,没取胜,赵范、赵葵给他派去援兵。李全也增加士兵,被赵葵击退。十二日,贼率领三万兵沿扬州城的东面奔向西门,李虎、赵必胜、张..、崔福奋力战斗,从中午十二点一直打到晚上六点,李全才沿着东门回去,被丁胜、王鉴、于俊击走。襄阳的一万名士兵到达真州的上坝,统制张达、监军张大连不做防备,军队像鱼群那样连续不断地前行。李全的侦察骑兵统帅田四把这支队伍击断成几部分,死去了五千人,张达、张大连都死在那里。淮西的援兵到来,也遇到李全的统领桑青,双方展开了激战,扬州城中对这些都不知道。襄阳宋兵的失败,使李全的气焰更加嚣张,他常说:“我不要淮河流域的州县,我要渡江过海,直到苏、杭,谁能挡住我?”十五日,李全又率领轻骑兵进犯扬州城的南门,并且想掘开堰塘放掉城壕中的水,统制陈达率领强弩手射他们,赵范、赵葵出兵迎击,李全才退去。当天,金..等距离淮安十里,烧毁李全的寨栅,李全的部将刘全出来迎战,金..的军队失败,就退兵驻扎在宝应。
李全的志向是吞并扬州三城,但他的士兵每次都不能靠近城池,宗雄武向李全献计策说:“扬州城中历来没有柴草,况且储备的物资被总所支借得差不多没有了,如果形成长期包围,三城自然困乏。”十六日,李全集中所有的部众并驱使农民总共有数十万人列寨包围三城,制司和总所的粮援都被断绝。赵范、赵葵命令三城的各个城门分别出兵去劫李全的营寨,以举火为信号,半夜时纵兵冲击贼寨,消灭了很多李全的部下。从此叛军一心对扬州实行长期包围,以持久的包围使官军困乏,不再接近三城。十九日,李全在平山堂打出自己的伞盖,奏起音乐,布置对扬州的包围,他发令调遣部队,就像安静无事的样子。赵范、赵葵命令各门用轻兵牵制敌人,自己亲自率领将士来到堡寨的西面,李全分路与宋军鏖战,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双方被杀伤的人数差不多相同。廿一日,赵范出兵与李全大战,金..等人在都仓攻破李全的部将张友的营寨,缴获数十艘粮船。廿五日,赵葵出城交战,叛军大败。
绍定四年正月初四,李全的军队疏通围城的堑濠,赵范、赵葵派众将领出城东门趁敌人不备展开进攻,李全逃到土城,宋军在后面追击,被踩死和淹死的人很多。当天,金..攻破李全的部将郑祥的营寨,缴获一百艘粮船。七日,李全率一千多人攻打州城的东门,城中出兵和他交战,李全就退去。八日,李虎率兵出城南门,杨义率兵出城东门,王鉴率兵出城西门,崔福率兵出城北门,他们分别直接攻击叛军的包围圈,土城被攻破了好几处;赵范、赵葵率兵策应,李全的步兵和骑兵有数千人出来迎战,宋各路军奋起攻击,俘获了很多叛军。夜里,叛军又修复了被攻破的土城。十日,赵胜派统制陆昌、孙举在城北门设立桥堡寨,叛军的步兵和骑兵分路来战,赵胜击退了他们。赵范在城西门陈兵,叛军关起营门不出战。赵葵说“:叛军是在等我们收兵才出战。”赵葵就埋伏骑兵攻破叛军的营门,召集步兵去诱惑他们。叛军数千人果然奔到城壕的侧面,李虎奋力战斗,城上的箭和石器像下雨一样落下来,叛军退去。一会儿,另一队叛军从东北方向很快来到城下,赵范、赵葵指挥步兵、骑兵从浮桥、吊桥的两边一起出战,摆成三迭阵等待敌人,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和叛军展开大战;又派李虎、显广、赵必胜、杨义等率马兵和步兵五百人来到叛军的背后,赵葵率精兵冲入敌人的队伍,三路夹击,用赵范所制造的长枪,果然取得大胜,叛军败走。第二天,李全派步兵三百多人奔向城西门,忽进忽退,来诱惑扬州兵,又驱使强壮的男子增宽营门前的濠沟,埋好鹿角。赵范、赵葵派骑兵准备出战,在城的东西两面牵制敌人,他们自己亲自从扬州城的西门出兵,分三路进攻敌人,叛军望风而溃,赵范、赵葵就招募勇敢而有力气的人搬运火炮,烧毁李全十多艘战舰。叛军从平山堂率领骑兵下来援救自己的队伍,在路上遇到于俊的军队,被阻击回来。
起初,李全虽然已经决定反叛,但还有很多顾虑,并且害怕他的党羽不能都跟他一起反叛。边疆有想升官发财的人,想借李全的势力来抬高自己,有的在暗中支持他,对李全说他反叛得越厉害,朝廷越害怕,那么朝廷给的钱粮就越来越多,又答应李全说自己担当李全和朝廷之间的调停人。所以李全将要发兵时而张国明先被召用,李全就以陈遇弃城作为托词,又把过错归到赵善湘、赵范和赵葵三赵身上,他说三赵要图谋害他,所以就反叛了。等到朝廷任用三赵,集结军队,更换统帅,张国明被阻止,李全被削去官爵,朝廷不给他的军队发放钱粮,李全攻城不能成功,想战斗还不能取得胜利时,李全才自己后悔,常常不高兴。有时候他让身边的人抱着自己的胳膊问“:这是我的手吗?”人们都对他感到奇怪。
这时正是正月十五,扬州城中点起彩灯,奏起音乐,向李全表示城中很平静。李全看到这些后,也到海陵运来妓女,在平山堂点上彩灯,掩饰自己的感情,为所欲为。当天晚上,请大元宣差,大元宣差激李全说“:相公穿的戴的用的多数是南方的东西,你的心始终是在南方啦!”李全就取出朝廷给他的诰敕,穿上朝会时穿的礼服,面向南,一一讲述自己的一生走过的主要历程,又拜了脱下去的礼服,烧掉了它们。李全叹着气说:“张国明害了我。”他泪如雨下,李全擦去眼泪回到座位上勉强自己欢乐。有位朐山的于道士,已经老了,李全把他接来,于道士第一次见到李全就叹着气说“:我的孽债就应该在这偿还吗?”于道士占卜的事情常常得到应验,被李全尊奉为军师。于道士看到李全焚烧皇帝诰命后,就对人说:“相公死在明天,我死在今天啦!”人们问他,他说:“朝廷用安抚、提刑来讨伐叛逆,然而叛逆的人,是节度使,怎么能有安抚、提刑能擒获节度使的呢?皇帝的诏敕已经被他烧毁了,那他就是一个盗贼而已,盗贼本来就能被安抚、提刑捕获,捕到的盗贼不处死怎么办?”于道士进去拜见李全说“:相公明日出营帐的门一定会死。”李全发怒,以为于道士讨厌自己,就杀了他。
赵范、赵葵夜晚商量明天早晨进攻的方向,赵葵说:“东面的方向有利,不如出兵城东门。”赵范说“:我军从城西门出曾经失利,叛军一定认为这个方向容易取胜,我军就借着他们认为容易取胜的方向去攻击他们,一定能成功。不如从堡寨西门出兵。”十五日,李全在平山堂举行大宴会,有堡寨的侦察兵知道李全以枪垂双拂为出战的信号,就报告了这件事,赵范高兴地对赵葵说:“这个叛贼勇猛但轻率,如果他果然出战,一定能被擒获了。”就率领数千名精兵向城西,调一向被叛军轻视的官军,打出他们的旗帜更换了自己的旗帜。李全望见后,高兴地对大元宣差说“:看我扫灭南军。”宋军见一个盗贼冲出营门前来,也不知道他是李全。赵范率军齐头并进,赵葵亲自上阵搏斗,宋军争相奋战。叛军才怀疑这不是从前的宋军,想逃回土城,李虎的军队已经堵住了李全瓮城的城门。李全十分危急,跟从他的数十名骑兵向北逃去,赵葵率众将带领制勇军、宁淮军追击,盗贼奔向新塘。新塘自从决水以后,水深数尺,又赶上天气一直晴朗,上面被战争扬起的沙石盖上就像干燥坚硬的土地一样,李全的马陷进泥塘里不能出来。制勇军的三十多枝长枪一齐乱刺他,李全说“:不要杀我,我是头目。”在这之前,宋军命令各个战场,大家得到叛军的头目后,不能争抢着献上来,所以这些制勇军把李全刺得支离破碎,分了他的马鞍、马、武器和盔甲,并杀死三十多人,都不像普通士兵,制勇军也没有时间问明白。
十七日,李全的部下全椒人周海请求归降,报告说李全已经被杀,他的余党决定散去。不久,听说安用哀恨痛哭,起初商议推举一个人为首领,接着李全继续反叛,叛军相持不下,想回到淮安尊奉杨氏为首领。赵范晚上向制置司报捷,决定明天追击叛军。十八日早晨,国安用带领五百骑兵直接出南门奔向湾头,赵范埋伏弓弩手射他们,叛军们呼喊说:“你们的襄阳援兵已经败走,你们知道吗?”城中回答说“:你们的李全已经被杀死,你们为什么不投降?”叛军不回答,众将想追击他们,赵范怕他们有伏兵,就先分兵烧叛军的围城、战船。半夜时火光冲天,命令扬州城东南各门都出兵,赵范、赵葵随后率精兵向叛军进攻。四更天时,叛军大败。十九日黎明,赵葵在湾头追上叛军,又一战就打败了他们,被俘的和被杀死的以及夺回的粮食、牲畜在田野荒地中到处可见。别的将领追到大仪,没追上叛军。赵葵派人掩埋新塘的尸骨,得到一只一个手指也没有的左手掌,这是李全被肢解的部分。在这之前,李全在茅司徒庙祭祀,请神人辅助他,但没有反应,李全大怒,折断了神像的左臂。有一次梦见神告诉他说“:李全伤害我,李全死也应该像我这样没有左臂。”现在果然是这样。
扬州平静下来,赵善湘用不缄封的文书报告给朝廷,皇上又惊又喜,太后也非常高兴。张国明等人怕祸患殃及自己,造谣说李全没死,甚至有官资的游士吴大理等人也帮助他们煽动。等到泰州接着向朝廷报捷后,这些谣言才平息。朝中官员都打算进献贺表,史弥远认为这就是平定了一股小寇盗,制止了。廿七日,赵善湘来到扬州犒赏军队。二月,他命令胡颖的军队把所俘获的二十名盗贼首领献给朝廷,并且确定二十九人立有奇功,其他人也按战绩功劳大小,赶快进行奖赏;他又派赵楷去向皇上汇报。
三月四日,宋军在驻地祭神时,有枭在帅旗上鸣叫,很吉利。赵善湘另派全子才率王..等带领一万五千人,与于..形成犄角之势,互相策应去攻取盐城。七日,步兵和骑兵十万人从扬州出发,留下赵胜暂时负责扬州的事。十四日,盐城的叛军董友、王海率兵包围卞整的营寨,于..击退了他们。十七日,赵善湘派总辖韩亮、戚永升率领多桨船和民船四百只进入射阳湖,在谕口击杀叛军。廿一日,韩亮在崔沟打败叛军。廿三日,赵范、赵葵分路进到平河桥,杀死很多盗贼。廿六日,于..、卞整在冈门打败叛军将领王国兴,杀死一千人。
四月初一,在十里亭打败叛军,叛兵争着往门外跑,掉到濠沟中的像蚂蚁一样多。四日,配合主力军作战的将领范胜、赵兴在寿河攻破叛军的营寨,救出了一万家被逼迫而跟从反叛的农民。六日,赵范、赵葵派各军逼近淮安城下,叛军大败,死了一万多人,烧了二千家,城中哭声震天。八日,全子才从别的路进攻,叛兵将领董友抵抗,双方在港口大战,董友被打败。廿四日,宋水兵过涟水,战胜叛军,抵达淮安。五月初一,天降大雾,宋军攻上城墙,守卫淮安的叛军还没起床,他们慌忙起来战斗。宋军互相踩着肩膀搭成人梯,前面的人掉下来了,后面的人接着上,从早晨四点到晚上四点,淮安五城都被攻破,杀死了数千人,活捉了数百人。宋军中有原先隶属楚州左右军的士兵,他们的家属多次遭受叛军的肆虐,这时他们发泄愤怒,不管老少都杀,烧了一万多家的寨栅,带血腥味的火焰遮住了天空。剩下的盗贼争着从桥上进入大城,城濠里都是人。淮北的叛军回来救援,宋水军又去剿杀他们,烧了他们的水寨,五城的遗址都被削平,叛军才开始害怕。十四日,全子才率领赵必胜、王..的军队移到营寨的西门,在路上遇到叛军展开了大战,到夜晚还没脱身;全子才布置精锐士卒左右救援,才获胜。
杨氏劝郑衍德等人说“:我使用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没有可与我匹敌的,现在大势已去,支撑不住。你们没有投降,是因为我还在。杀我后你们投降,你们一定不忍心。如果不杀我,谁能接受你们投降?现在我想回到涟水养老,你们就告诉朝廷说,本来想杀了我来投降,但被我发觉,已经骑马渡过淮河了。用这些请求投降可以吗?”众人说“:可以。”第二天,杨氏渡过淮河离去。叛军们就派他们的计议官冯土自、潘于在宋军营门前请求投降,赵范等秘密地向朝廷汇报,朝臣们议论后,认为不能招降他们,赵范说:“如果向叛军明确宣布朝廷的旨意,这是在坚定他们反叛的意志,不如表面答应他们,使他们受到延误,我们仍然做一定要讨伐他们的打算。”于是就派范用吉进淮安城去告诉叛军说“:朝廷已经答应你们投降,但命令安抚交出北军。”郑衍德等人派潘于跟着范用吉来答谢,并且答应献出玉带,拿出四千两黄金犒赏军队。赵范说“:我想招降叛军,叛军反过来招降我。”潘于回来,郑衍德等人自己知道投降也免不了一死,于是就投降了金国。这时,金国派他们的副统军许奕、万户兀林答带着他们的京东元帅的文牒来到宋营说“:这些叛军不降服,能成为我们两国的祸患,请大国与我们一起夹击他们,不要接受他们投降。”赵范怪他们无缘无故地来,又难以拒绝,就派王贵去回报他们,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
六月四日,宋军和叛军在河西三寨大战,叛军大败,杨氏回到涟水。七日,叛军先让自己的妻子儿女渡过淮河,士兵们也争着前去,杀他们也不能禁止,反而有起来杀首领的。九日,双方又大战,淮安平定。又商量乘胜收复淮阴,军队还没出发,淮阴就投降了金国。接着又得到侦察兵的报告说:宋军如果晚一天攻打淮安城,那么淮安也归金国了。这时李全所占据的州都平定。杨氏逃回山东,又过了数年之后她去世。
李全进犯泰州时,泰州的十九名官员都出城迎接李全,向他投降,只有教授高梦月清白,皇上下诏赠他三官。
李全的儿子叫李坛。
◎世家六
○湖南周氏 荆南高氏 漳泉留氏 陈氏
湖南周行逢,朗州武陵人。少无赖,不事产业。尝犯法配隶镇兵,以骁勇累迁裨校。自唐乾宁二年,马氏专有湖南二十州之地,虽禀朝廷正朔,其郡守官属皆自署。至周广顺初,兄弟争国,求援于江南李景,景遣大将边镐率兵赴之,因下长沙,迁马氏之族于建康,封希萼为楚王,居洪州,希崇镇舒,居扬州。宋兴,希崇率兄弟十七人归朝,皆为美官。景以镐为潭帅。会朗州众乱,推衙将刘言为留后,言以行逢为都指挥使。行逢以众情表于景,请授言节钺,景不从。召言入金陵,言惧,遣副使王进逵、行军何景真与行逢帅舟师袭破潭州,镐遁去,行逢等据其城。言遣使上言长沙兵乱,焚烧公府,请移治朗州。周祖即以言为朗帅,王进逵为潭帅,行逢为潭州行军司马、领集州刺史。未几,进逵寇朗州,害刘言,周祖即以进逵为朗州节度,以行逢领鄂州节度、知潭州军府事。初,朗州人谓刘言为"刘咬牙",马氏将乱,湘中童谣云:"马去不用鞭咬牙过今年。"及边镐俘马氏,镐为刘言所逐,而言亦被害。
显德中,世宗将用师淮甸,诏朗州王进逵出师入鄂州界,进逵遣裨将潘叔嗣领兵五千为先锋。行及鄂州界,叔嗣乃回戈袭进逵,进逵闻之,倍道先入武陵。叔嗣攻其城,进逵败走,为叔嗣所杀,迎行逢为节度。行逢至,即斩叔嗣以徇。世宗乃授行逢郎州大都督、武平军节度、制置武安静江等州军事兼侍中,尽有湖南之地。宋初,加兼中书令。
行逢在镇,尽心为治,辟署官属,必取廉介之士。有女婿求补吏,不许,返给以耒耜,语之曰:"吏所以治民也,汝才不能任职,岂敢私汝以禄邪?姑归垦田以自活。"其公正多此类。条教简约,民皆悦之。然性多猜忌,左右少有忤意者必置于法,麾下之人重足累息。有何景山者,为王进逵记室,常狎侮行逢。及行逢为帅,署景山益阳令,数月,缚投于江。又馆驿巡官邓洵美与翰林学士李昉同年进士,会昉使行逢,召至传舍,与话终日。行逢疑其泄己阴事,黜为易俗场官,潜遣杀之。由是士流不附。
马氏旧僚有天策府学士徐仲雅,性滑稽,颇恃才倨傲,行逢以为节度判官。行逢多署溪洞蛮酋为司空、太保,一日谓仲雅曰:"吾奄有湖湘,兵强俗阜,四邻其惧我乎?"仲雅曰:"公部内司空满川,太保遍地,孰敢不惧?"行逢不悦,摈斥仲雅。行逢妻潘氏貌丑,性刚狠。行逢为帅,妻不为屈,不入府署,躬率奴仆耕织以自给,赋调必先期输送。行逢止之,不从,曰:"税,官物也,若主帅自免其家,何以率下?"
建隆三年十月,行逢卒,追封汝南郡王。
子保权,年十一。初为武平军节度副使,太祖授以起复检校太尉、朗州大都督、武平军节度。初,行逢疾且亟,召将校托保权曰:"吾部内凶狠者诛之略尽,唯张文表在焉,吾死,文表必乱。诸公善佐吾儿,无失土宇,必不得已,当举族归朝,无令陷于虎口。"行逢卒,明年春,文表果自衡州举兵据潭州,将取朗陵,尽灭周氏。保权乞师于朝廷,江陵高继冲亦以其事闻。上遣中使赵璲赍诏谕文表,而保权之奏继至。乃遣山南东道节度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宣徽南院使李处耘为都监,率淄州刺史尹崇珂、申州刺史聂章、郢州刺史赵重进、判四方馆事武怀节、毡毯使张继勋、染院副使康延泽、内酒坊副使卢怀忠等将步骑往平之,又发安、复等十州兵会于襄阳。师及江陵,赵璲至潭州,文表已为保权之众所杀。
保权牙校张从富辈,以为文表已平而王师继进不已,惧为袭取,相与拒守。延钊令阁门使丁德裕先路安抚。及至城下,从富辈拒而不纳,尽撤部内桥梁,沉舫伐树塞路。德裕以不奉诏不敢与战,退军以须朝旨。延钊以闻,太祖遣中使谕保权及将校曰:"尔本请师救援,故发大军以拯尔难。今妖孽既殄,是有大造于尔辈,反拒王师何也?无自取涂炭,重扰生聚。"何权出军于澧州南,未及交锋,望风而溃。复还朗州,焚庐舍廪库皆尽,驱略居人奔窜山谷,城郭为之一空。王师长驱而南,获从富于西山下,枭首朗市。其大将汪端劫保权并家属,弃城亡匿山洞,王师至数月,获保权。武怀节分兵克岳州,端拥保权众寇略,未几亦就擒,砾于市,湖湘悉平。
保权至,上章待罪,优诏释之。赐。袭衣、金带、鞍勒马、茵褥、银器千两、帛二千匹、钱千贯,授右千牛卫上将军,葺京城旧邸院为第,令居焉。仍下诏朗州,增筑行逢之墓。保权乾德五年累迁右羽林统军。太平兴国元年,知并州,赐钱三百万。雍熙二年,卒,年三十四。
李观象,桂州临桂人。行逢署为掌书记。行逢性残忍,多诛杀。观象惧及祸,清苦自励,以求知遇,帐帏、寝衣悉以纸为之。行逢颇加信任,军府之政一皆取决。
观象涉经史,有文辞,忌才怙宠,湖南士人多为所排摈。行逢临终托以后事,令其子保权善待之。及张文表难作,王师压境,观象谓保权曰:"我所恃者北有荆渚,以为唇齿,今高氏拱手听命,朗州势不独全,莫若幅巾归朝,则不失富贵。"保权幼懦,不能用其言。及湖湘平,太祖闻观象尝为保权画谋,以为左补阙。
张文表,朗州武陵人。从王进逵、周行逢举兵逐边镐,行逢署文表衡州刺史,颇心忌之,常欲诛文表,未有以发。及行逢卒,保权遣兵代永州戍卒,路出衡阳,文表遂驱之以袭潭州。时行军司马廖简知留后,素轻文表,不为之备。方宴饮,外报文表兵至,简殊不以介意,谓四坐曰:"此黄口小儿,至则成擒,何足患也?"饮啖如故。俄文表率众径入府中,简醉不能彀弓弩,但按膝叱之,文表遂害简及坐客十余人。保权遣其将杨师璠悉众以御文表,保权泣谓众曰:"先君可谓知人矣。今坟土未干,文表构逆,军府安危,在此一举,诸公勉之!"众皆感愤,遂破其众于平津亭,擒文表脔而食之。
初,文表将攻长沙,犹豫未决,有小校梦文表龙出领下,明日以告,文表喜曰:"天命也。"及败,枭首于朗陵市。
荆南高保融字德长,其先陕州峡石人。祖季兴,唐末为荆南节度,历梁、后唐封南平王,卒。子从诲嗣,至太傅、中书令,《五代史》有传。
从诲生保融,以长兴初荫补太子舍人,赐绯。晋天福中,制授检校司空、判内外诸军,俄迁节度副使。开运末,领峡州刺史,累加至检校太傅。汉初,从诲卒,权知军府事,制授起复检校太尉、同平章事、江陵尹、荆南节度、荆归峡观察使,遣翰林使郭允明赐衣币。乾祐二年,加检校太师兼侍中。周广顺初,加兼中书令,封勃海郡王,正衙命使礼部尚书王易、副使刑部郎中景范发册命,仍赐礼服冠剑。显德初,进封南平王。世宗即位,加守中书令。
世宗征淮南,诏保融出水军数千人抵夏口为犄角。淮甸平,玺书褒美,以绢数万匹赏其军。世宗将议伐蜀,保融上言请率舟师趣三峡。六年,恭帝即位,加守太保。宋初,守太傅,连遣使贡献,恩顾甚厚。是岁八月,卒,年四十一。废朝三日,遣仪鸾使李继超赐赙物,兵部尚书李涛、兵部郎中率汀持节册赠太尉,谥正懿。
保融性迂阔淹缓,御兵治民,一时术略政事,悉委于母弟保勖焉。子继冲、继充,继充至归州刺史。
保勖字省躬,从诲第十子,保融同母弟也。晋天福初,起家领汉州刺史。保融嗣政,令判内外诸军事。周广顺元年,加检校太傅,充荆南节度副使。显德初,从保融之请,加检校太尉,充行军司马,领宁江军节度。融卒,保勖权知军府,奉章以闻,太祖即授以节度使。建隆二年,遣其弟保寅入贡。初,保融于纪南城北决江水潴之七里余,谓之北海,以阂行者。至是太祖因保寅归,谕旨令决去,使道路无阻。
保勖幼多病,体貌臞瘠,淫泆无度。日召娼妓集府署,择士卒壮健者令恣调谑,保勖与姬妾垂帘共观,以为娱乐。又好营造台榭,穷极土木之工,军民咸怨。政事不治,从事孙光宪切谏不听。三年十一月,卒,年三十九。废朝二日,赠侍中,遣御厨使李光睿赙祭。
初,保勖在保抱,从诲独钟爱,故或盛怒,见之必释然而笑,荆人目为"万事休"。及保勖之立,藩政离弱,卒裁数月遂失国,亦预兆也。
继冲字赞平,保融长子也。周显德六年,以荫检校司空,为荆州节度副使。建隆三年,保勖寝疾,以继冲为节度副使,权知军府。保勖卒,四年正月,制授继冲为检校太保、江陵尹、荆南节度。
时湖南张文表叛,周保权求救于朝廷,诏江陵发水军三千人赴潭州,继冲即遣亲校李景威将之而往。二月,慕容延钊、李处耘等率众至,继冲以牛酒犒师,开门纳延钊等。即遣客将王昭济、萧仁楷奉表纳土。太祖令御厨使郜岳持诏安抚,枢密承旨王仁赡为荆南都巡检使,仍令赍衣服、玉带、器币、鞍勒马以赐继冲。授继冲马步都指挥使,梁延嗣为复州防御使,节度判官孙光宪为黄州刺史,右都押衙孙仲文为武胜军节度副使,知进奏郑景玫为右骁卫将军,王昭济左领军卫将军,萧仁楷供奉官。继冲籍管内刍粮钱帛之数来上,又献钱五万贯、绢五千匹、布五万匹,复遣支使王崇范诣阙贡金器五百两、银器五千两、锦绮二百段、龙脑香十斤、锦绣帷幕二百事。三月,诏鞍辔库使翟光裔赍官告、旌节赐继冲,并存问参佐官吏等;又以保融兄弟、诸父江陵少尹保绅为卫尉卿,节院使保寅为将作监、充内作坊使,左衙都将保绪为鸿胪少卿,右衙都将保节为司农少卿,合州刺史从翊为右卫将军,衙将保逊为左监门卫将军,巴州刺史保衡为归州刺史,知峡州事保膺为本州刺史,衙将从诜为右衙率府率,从让为左清道率府率,从谦为左司御率府率;又以王崇范为节度判官,高若拙观察判官,梁守彬江陵少尹,韦仲宣掌书记,胡允修节度推官,州县官悉仍旧,别赐管内符印。五月,保绅等来朝,各赐京城第一区。六月,命王仁赡兼知军府事。
会是岁将郊祀,表求入觐,可之。十月,至阙下,献金银器、锦帛、宝装弓剑、绣旗帜、象牙、玉鞍勒等,赐赍甚厚。郊禋毕,授继冲徐州大都督府长史、武宁军节度使、徐宿观察使。继冲镇彭门几十年,委政僚佐,部内亦治。开宝六年,卒,年三十一。废朝二日,赠侍中,遣中使护丧,葬事官给。
自高季兴据有荆南、归峡之地,传袭三世五帅,凡四十余年。
保寅字齐巽。晋天福七年,以荫授太子舍人,赐绯,累加检校司空。兄保融袭封,奏署节院使,赐金紫。宋兴,保勖既袭封,遣保寅入觐,太祖召对便殿,授掌书记遣还。保寅语保勖曰:"真主出世,天将混一区宇,兄宜首率诸国奉土归朝,无为他人取富贵资。"保勖不听。
王师讨武陵,道出荆渚,保寅奉牛酒迎犒军锋。太祖嘉之,驿召赴阙,授将作监,充内作坊使,赐第一区。俄知宿州。乾德四年,丁外艰,起复,转少府监。开宝五年,知怀州,历司农、卫尉二卿。是州本隶河阳,时赵普为帅,与保寅素有隙,事多抑制,保寅心不能平,手疏请罢支郡之制,诏从之。又为西川诸州都巡检使,改光禄卿,历知同、汝二州,改光化军。卒,年六十八。废朝,赙钱十万。
初,保寅在怀州,苏易简、王钦若并妙年始趋学;在同州,钱若水为从事;在光化军,张士逊其邑人也。保寅一见皆奖拔,许以远大,议者多其知人。
子辅政、辅之、辅尧、辅国,并进士及第。辅政至秘书丞,辅之至太常丞。
孙光宪字孟文,陵州贵平人。世业农亩,惟光宪少好学。游荆渚,高从诲见而重之,署为从事。历保融及继冲三世皆在幕府,累官至检校秘书监兼御史大夫,赐金紫。慕容延钊等救朗州之乱,假道荆南,继冲开门纳延钊,光宪乃劝继冲献三州之地。太祖闻之甚悦,授光宪黄州刺史,赐赍加等。在郡亦有治声。乾德六年,卒。时宰相有荐光宪为学士者,未及召,会卒。
光宪博通经史,尤勤学,聚书数千卷,或自抄写,孜孜雠校,老而不废。好著撰,自号葆光子,所著《荆台集》三十卷,《巩湖编玩》三卷,《笔佣集》三卷,《橘斋集》二卷,《北梦琐言》三十卷,《蚕书》二卷。又撰《续通历》,纪事颇失实,太平兴国初,诏毁之。子谓、谠,并进士及第。
梁延嗣,京兆长安人。少事高季兴,颇见委任。表授检校司空、领绵州刺史,充衙内马步军都指挥使。历事四帅,人称其忠尽。继冲之纳士也,延嗣亦尝劝之。复率荆之水军从慕容延钊越战,太祖嘉之,授复州防御使,充湖南前军步军都指挥使兼排阵使。事因郊礼,自复州入朝,太祖慰抚之曰:"使高氏不失富贵,尔之力也。"改濠州防御使,有善政,诏书褒美。
延嗣颇知书,好接士。尝暴疾,禳于城隍神,是夕,梦神人告以九九之数,俄疾愈。开宝九年,卒,年八十一。
漳泉留从效,泉州永春人。幼孤,事母兄以孝悌闻。颇知书,好兵法。
唐末,王审知据有福建之地,子延钧,后唐长兴中僣称帝,国号闽,都福州,为其下所杀,立审知次子延羲。晋天福末,部将朱文进杀延羲据其位,署其党黄绍颇为泉州刺史,程赟为漳州刺史,许文稹为汀州刺史。时审知子延政为建州刺史,亦僣称帝。
泉人念王氏失国,群逆分据,时从效为泉州散指挥使,与其党王忠顺、董思安及所亲苏光诲相与图议,兴复王氏。从效倡言:"吾等皆受王氏恩遇,今王氏子孙未复位而不思报,可谓忠义乎?闻建州士卒谋尽力击福州以复王氏,苟一旦功先成,王氏复位,我辈何面见之邪?"于是忠顺、思安置酒从效家,募敢死士,得陈洪进等五十二人,夜持白梃逾城而入,劫库兵,擒绍颇斩之。立延政从子继勋为刺史,从效等三人自署为统帅,洪进等皆为指挥使。继勋令送绍颇首于建州,奉延政为主。
延政遂送款于江南李景。文进率众攻泉州,为从效所败。会景遣将讨王氏之乱,围福州,两浙钱氏发兵来援。景将但克汀、建而归,福州入于钱氏。从效以兵劫继勋送江南,自领漳、泉二州留后,李景即建泉州为清源军,授从效节度、泉漳等州观察使。闽中五州自此分矣。景累授从效同平章事兼侍中、中书令,封鄂国公、晋江王。
从效出自寒微,知人疾苦,在郡专以勤俭养民为务,常衣布素,置公服于中门之侧,出则衣之。每言我素贫贱,不可忘本。民甚爱之,部内安治。王氏有二女嫁为郡人妻,从效奉之甚谨,资给丰厚。每岁取进士、明经,谓之"秋堂"。
世宗征淮南,李景以兵十万保紫金山。从效累表于景,言其顿兵老师,形势非便。既而果败,江北之地尽入于中朝。从效遣衙将蔡仲赟等为商人,以帛书表置革带中,自鄂路送款内附。又遣别驾黄禹锡间道奉表,以獬豸通犀带、龙脑香数十斤为贡。世宗锡诏书嘉纳之。从效又乞置邸京师,世宗以其素附江南,虑其非便,不许。
宋初,从效遂上表称藩,贡奉不绝。会李景迁洪州,从效疑景讨己,颇惧,遣其从子绍錤赍厚币献景,又遣使假道吴越入贡。太祖特命使厚赐以抚之,使未至,从效疽发背卒,年五十七。伪赠太尉、灵州大都督。
从效无嗣,以兄从愿之子绍錤、绍纟兹为子。从效寝疾时,从愿守漳州,绍錤在金陵,绍鎡尚幼。衙校张汉思、陈洪进等率兵劫从效迁东亭,汉思自称留后,洪进为副使,时建隆三年也。明年,洪进又废汉思而自立。
从效再从弟仁譓,淳化中为泗州长史,有清节,官散奉薄,虽藜藿不充,未尝妄干人。太宗闻之,召赴阙,特迁扬州观察支使。大中祥符七年,从效孙丕式诣阙上从效所受太祖朝制书,授三班借职。
陈洪进,泉州仙游人。幼有壮节,颇读书,习兵法。及长,以材勇闻。隶兵籍,从攻汀州,先登,补副兵马使。
从留从效杀黄绍颇,将以绍颇首送建州,请出兵为援,群下以道阻贼盛,惮其行。洪进虑事久生变,独请往,至尤溪,贼数千人遮道不得前,洪进绐贼曰:"福州、泉州已为义师所袭,尔辈复为何人戍守?"即持绍颇首示之曰:"我送此于建州迎嗣君以归国,尔辈将安归乎?"贼遂溃,渠帅数人皆听命。洪进至建州,延政大悦,以为本州马步行军都校。是岁,晋开运元年也。自是漳州杀程赟,迎延政从子继成为刺史。许文稹以汀州降,连重遇杀朱文进,传首建州,福人又杀重遇,延政遂遣洪进归泉州。三年,李景陷建州,延政入江南。明年,泉州留从效劫王继勋降江南,景以从效为清源军节度,洪进为统军使,与副使张汉思同领兵柄,累立战功。
从效卒,少子绍鎡典留务。月余,洪进诬绍鎡将召越人以叛,执送江南。推副使张汉思为留后,自为副使。汉思年老醇谨,不能治军务,事皆决于洪进。汉思诸子并为衙将,颇不平洪进,图欲害之,汉思亦患其专。明年夏四月,汉思大享将吏,伏甲于内,将害洪进。酒数行,地忽大震,栋宇将倾,坐立者不自持。同谋者以告洪进,洪进亟去,众惊悸而散。汉思事不成,虑洪进先发,常严兵为备。洪进子文显、文颢皆为指挥使,勒所部欲击汉思,洪进不许。一日,洪进袖置大锁,从二子常服安步入府中,直兵数百人,皆叱去之。汉思方处内斋,洪进即锁其门,使人叩门谓汉思曰:"郡中军吏请洪进知留务,众情不可违,当以印见授。"汉思惶惧不知所为,即自门间出印与之。洪进遽召将校吏士告之曰:"汉思昏耄不能为政,授吾印,请吾莅郡事。"将吏皆贺。即日迁汉思别墅,以兵卫送。遣使请命于李煜,煜以洪进为清源军节度、泉南等州观察使。
时太祖平泽、潞,下扬州,取荆湖,威振四海。洪进大惧,遣衙将魏仁济间道奉表,自称清源军节度副使、权知泉南等州军府事,且言张汉思老耄不能御众;请臣领州事,恭听朝旨。太祖遣通事舍人王班赍诏抚谕,又与李煜诏曰:"泉州陈洪进遣使奉表言,为众所推,因而总领州事,以诚控告,听命于朝。观其倾输,尤足嘉尚。但闻泉州昔尝附丽,尤荷抚绥。然变诈多端,屡移主帅,恐其地里辽远,制御有所未遑。朕以书轨大同,恩威远被,嘉其款附,己降诏书。盖矜其远俗便安,不必以彼此为意,想惟明哲,当体朕怀。"煜上言:"洪进多诈,首鼠两端,诚不足听。"太祖又诏谕之,煜乃听命。
建隆四年,遣使朝贡。是冬,又贡白金万两,乳香茶药万斤。煜复上言,请寝洪进恩命。太祖又以谕煜。乾德二年,制改清源军为平海军,授洪进节度、泉漳等州观察使、检校太傅,赐号推诚顺化功臣,铸印赐之。以文显为节度副使,文颢为漳州刺史。是年夏,丁家艰,起复。
洪进每岁以修贡朝廷,多厚敛于民,第民赀百万以上者令差入钱,以为试协律、奉礼郎,蠲其丁役。及江南平,吴越王来朝,洪进不自安。遣其子文颢入贡乳香万斤、象牙三千斤、龙脑香五斤。太祖因下诏召之,遂入觐。至南剑州,闻太祖崩,归镇发哀。
太宗即位,加检校太师。明年四月,来朝,朝廷遣翰林使程德玄至宿州迎劳。既至,赐钱千万、白金万两、绢万匹,礼遇优渥。又增其食邑,以其子文颢为团练使,文顗、文顼并为刺史。洪进遂上言曰:"臣闻峻极者山也,在污壤而不辞;无私者日也,虽覆盆而必照。顾惟遐僻,尚隔声明,愿归益地之图,辄露由衷之请。臣所领两郡,僻在一隅,自浙右未归,金陵偏霸,臣以崎岖千里之地,疲散万余之兵,望云就日以虽勤,畏首畏尾之不暇。遂从间道,远贡赤诚,愿倾事大之心,庶齿附庸之末。太祖皇帝赐之军额,授以节旄,俾专达于一方,复延赏于三世。祖父荷漏泉之泽,子弟享列土之荣。棨戟在门,龟緺盈室,虽冠列藩之宠,未修肆觐之仪。暨江表底平,先皇厌世,会婴犬马之病,尚阻云龙之庭。皇帝陛下钦嗣丕基,诞敷景命,臣远辞海峤,入觐天墀,获亲咫尺之颜,叠被便蕃之泽。六飞游幸,每奉属车之尘;三殿宴嬉,屡挹大樽之味。旬浃之内,雨露骈臻,至于童男,亦荷殊奖。恩荣若此,报效何阶?志益恋于君轩,心遂忘于坎井。臣不胜大愿,愿以所管漳、泉两郡献于有司,使区区负海之邦,遂为内地;蚩蚩生齿之类,得见太平。伏望圣慈,授臣近地别镇。臣男文显等早膺朝奖,皆忝郡符,牙校宾僚,久经驱策,各希玄造,稍霈鸿私。"太宗优诏嘉纳之。以洪进为武宁军节度、同平章事,留京师奉朝请。诸子皆授以近郡,赐白金万两,各令市宅。
明年,从平太原。六年,封杞国公。雍熙元年,进封岐国公。洪进年老,富贵且极,上言求致仕,优诏免其朝请。二年,以疾卒,年七十二。废朝二日,赠中书令,谥曰忠顺,中使护丧,葬事官给。
洪进在泉州,日方昼,有苍鹤翔集内斋前,引吭向洪进。洪进视之,有鱼鲠其喉,即以手探取之,鱼犹活,鹤驯扰斋中数日而后去,人皆异之。
洪进弟钅舌,初为泉州都指挥使。开宝四年,授漳州刺史,入贡至宿州,卒。钅舌子文琏,供奉官、阁门祗候。
文显字仲达。洪进领漳、泉节制,署左神机指挥使,迁泉州马步军都军使、右军押衙。乾德初,朝命平海军节度副使,累加检校太保。洪进归朝,授文显通州团练使、知泉州。未几代还。时太宗征太原,朝于行在。久之,出为青齐庐寿、西京水南北、陕州四州都巡检使。
文显与诸弟不睦,咸平初,御史中丞李惟清抗疏曰:"文显等并分符竹,委以方面,一门荣盛,当世罕俦。先人之坟土未干,私室之风规大坏;弟兄列讼,骨肉为仇,官奉私藏,同居异衅,屡经赦宥,而久积人言。文显首起讼湍,当律文尊长之坐,乞置散秩,以警浮俗。"诏曰:"文显等颇伤名教,合置邦刑,以其父有忠勋,未忍捐弃,宜赐诫谕,许其改过。傥无悛革,当正简书,令御史台告谕之。"以疾改通许镇都监。六年,卒,年六十五。子宗宪,历虞部员外郎,为西京作坊使;宗元,殿中丞。
文颢,初为泉州右军散兵马使、衙内都指挥使。俄权知漳州,朝命漳州刺史,凡七年,求还泉州,署行军司马。
开宝末,江南平,洪进遣第三子文顗入贡,文顗不欲行,乃遣文颢。至京师,自陈愿留以俟父入觐,太祖嘉之。及洪进归朝,授文颢房州刺史,会升房州为节镇,换康州刺史。端拱初,出知同州,钱若水为从事,文颢深礼之,委以郡政。咸平初,知耀州,又徙徐州,坐用刑失入,责授左武卫大将军、知涟水军。上念其父纳土效顺,复以为康州刺史,留京师。
大中祥符初,议东封,以濮州驰道所出,命知州事,顿置供拟颇勤至,诏褒之。驾至,召见劳问。礼毕,改衡州刺史,特给内地刺史奉料,未几代还。以老疾累表求致仕,诏免朝谒,岁给公费及月廪并如故。六年,卒,年七十二。
文顗,始为泉州衙内都指挥使、知漳州。洪进归朝,授滁州刺史,仍旧知州。俄召归,奉朝请。景德中,换光州,以久次,领和州团练使,历知海濮濰沂黄五州、信阳军,所至无能称。卒年七十一。录其子宗绶为大理评事,孙永弼、永升为三班借职,次子宗缵太子中舍。
文顼,本文显子。初,洪进在泉州,有相者言一门受禄,当至万石。时洪进与三子皆领州郡,而文顼始生,乃以文顼为子,欲应其言。初补泉州衙内都校,又为衙内都监使,朝命领顺州刺史,归朝为登州刺史。沧、棣有寇盗,命为巡检使。会以禁军大校赵延溥为登州团练使,文顼改舒州刺史。淳化三年,卒,年三十五。文顼颇知书,亦工画。子宗绛,为殿中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