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宝庆三年(1227)二月,杨氏派人同夏全求和说:“将军不是山东归附的吗?狐狸死,兔子哭,李氏灭亡,夏氏难道能独立存在?希望将军对我们给以照顾。”夏全答应。杨氏穿戴整齐出来迎接夏全,和他巡视营垒,说“:人们传说三哥已经死了,我一个妇人哪能自立?就应该把太尉作为丈夫那样侍奉,我所有的部众、玉帛、兵器财物,都归太尉所有,希望你马上接受这些,千万别多费口舌啦。”夏全动心,杨氏就设酒宴招待夏全,他很高兴,喝得很起兴,睡觉时如同在家中一样,他们把仇恨转变成和好,夏全反过来与李福商量逐走刘王卓。
十一日,夏全命令叛贼的同党包围了州治,焚烧官府和百姓的房屋,杀死守护库藏的官吏,取走了库中的货物。当时刘王卓还有一万多名精兵,窘迫得不能发出一个命令,只有叹息而已,半夜时刘王卓用绳索顺城墙而下,才得以活命。镇江军与叛贼交战而死的有一大半,将校多数死亡,武器、铠甲、钱、粮都被叛贼据有。刘王卓步行到扬州,借扬州兵自卫,还下答刂子命令扬州制造旗帜。林拱把这些上奏给朝廷,听说这件事的人大笑。夏全赶走刘王卓后,晚上回来,杨氏拒绝了他,夏全知道杨氏已经反悔,要图谋自己,第二天大肆抢掠,赶奔盱眙想要作乱,张惠、范成进关闭城门,夏全不能进去,就在淮河上游荡。张惠、范成进出兵想剿灭他,夏全狼狈地归附了金国,金人接纳了他。这次行动,张正忠没有跟从叛乱,让自己的妻子、女儿在庭中上吊,他自焚而死。消息传来,中外恐惧,刘王卓自己弹劾自己。不久,刘王卓死。
起初,姚罛跟从贾涉被召用为楚州推官,李全对他归附自己很高兴,替他向当权的人说好话,他才得以升官,李全请求任姚罛为青州通判。许国死后,李全借助姚罛稳定局势,欺骗众人,姚罛因功入朝为官。三月,朝廷任命姚为军器少监、楚州知州兼制置。姚罛召用郑子恭、杜耒等人为僚属,留自己的母亲和儿子在京城,买来两个妾随他同行。姚罛到楚州城东,把船靠在岸边处理政事。派人入城去拜见杨氏,用徐..稷的旧例,并且超过了他的礼节。杨氏允许姚罛入城,姚罛才入城,把府衙暂时安排在僧寺中,杨氏对姚罛极力讨好,使他高兴。
此时李全已经被围困一年,牛、马和人都要吃光了,将要吃自己的军卒。当初有数十万军民,现在只剩数千人了。四月辛亥日,李全想投降大元,害怕众人有异议,就焚香向南方祭拜,想上吊自杀,被郑衍德、田四救下,说:“比如做衣裳,有身子,还愁没有袖子吗?现在投降蒙古,未必不是福。”李全听了这个意见,就约定投降大元。大元兵进入青州,按皇帝的旨意授予李全为山东行省。
刘庆福在山阳,自知自己是祸端,心怀不安,想图谋李福来赎罪。李福知道后,也计谋除去刘庆福。他们二人互相猜疑,不见面。李福装病十多天,众将领都去看望他,刘庆福没去。张甫,一向与刘庆福友好,害怕李福怀疑自己,就劝刘庆福去看望李福。后来刘庆福与张甫相约一同前去,到寝室时,刘庆福远远地看见李福躺在那里没脱外衣,心中恐惧,不得已来到床前,看见床头有鞘刀,刘庆福口问病情而手按刀鞘,害怕李福先下手。李福怀疑刘庆福手按刀鞘是准备杀他,就一跃而起拔刀砍伤刘庆福,刘庆福空手不能支撑,被张甫解救。李福的部下一起杀死了刘庆福和张甫。
张甫本来是金国的元帅,被封为高阳公,他最善于驾驭部众。金国丢掉河北,张甫保卫雄、霸、清、莫、河间、信安没被大元攻陷。信安在白沟的外面,距离燕京二百里并被大塘泺阻遏,大元兵不能越过,张甫常派军去伺机骚扰元兵。大元的将领俚寨奴屡次想消灭张甫,夺取雄、霸二州。俚寨奴的猛将窝罗虎,投降了张甫,张甫接纳了他。后来窝罗虎逃走,并且偷了张甫的千里马献给俚寨奴。俚寨奴高兴,对窝罗虎更信任。他们曾在燕京的大悲阁一起饮酒,窝罗虎灌醉俚寨奴并把他推到阁下,俚寨奴差一点死掉。窝罗虎就假装醉酒下楼,又骑着自己献出的马回到张甫这里,追赶他的人没追上,人们才佩服张甫善用间牒。后来张甫归附了李全。
李福把刘庆福的头交给姚罛,姚罛非常高兴,杜耒说:“刘庆福是叛乱的祸首,一世的奸雄,如今头落在读书人的手中啦!”就飞快地向朝廷汇报,派郑子恭随后去上奏捷报。刘王卓失败,储积的货物都被掠空,纲运不能接续,叛军骚动不安,认为这是李福所导致的。李福多次见姚罛和制府的官员催促粮草,他们都以朝廷的调拨还没下达为理由推辞,李福说“:朝廷如果不养活忠义军,就不必设置帅府了;如今和从前一样设置帅府,只是不支给忠义军钱粮,是想建置制府来困住忠义军。”六月,李福乘部众愤怒的时机,与杨氏商议,召姚罛饮酒。姚罛来后而杨氏不出来,姚罛坐在宾客的位置上,左右人散去。李福与姚罛命令召来其他幕僚,以杨氏的名义召姚罛的两个妾。众幕僚知道有变乱,迫不得已前来。杜耒穿着朝服来到八字桥,李福的兵杀他,杜耒向着南方拜了两拜后被杀死。姚罛的二个妾进来,姚罛与她们见了面。李福的兵想杀姚罛,被郑衍德救下才得以活命。他剃去胡须和鬓毛,晚上在城西沿绳索下城墙逃走,步行回到明州,不久,姚罛死去。
朝廷因为淮地的叛乱不停,派去的将帅一定丧命,谁也不肯来。开始考虑在防守上轻淮河、重长江。楚州不再建帅府,就以统帅杨绍云兼任置制使,把楚州改名为淮安军,命令通判张国明为权淮安军,把它如羁縻州一样看待。叛军堵塞淮安军南门,开北门,淮安军属县的民田都用少的价钱强买来,自收赋税来养兵,钱粮同过去一样不能接续。叛军将领国安用、阎通叹气说:“我们除了米以外每天得到二百铜钱,楚州物价可以平安度日,而刘庆福做坏事,互相寻找怨仇,使我们无衣无食。”张林、邢德也说:“我们曾蒙受宋朝的恩德,中间受到李全的挑拨,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怎么能不为朝廷做事?”王义深也曾经遭受过李全的欺辱,也说:“我本来是贾帅手下的人,和彭安抚举义没成功而来。”他们五个人互相说“:朝廷不拨钱粮给我们,是因为有反叛的人没除去啊!”他们就共同决定杀李福和杨氏献给朝廷,于是众人率兵奔杨氏家。李福出来,邢德亲手杀了他,有数百人被屠杀。有位郭统制,杀死了李全的二儿子。阎通杀死一个妇人,以为是杨氏,把她和李福的头一齐装在匣子里献给杨绍云。杨绍云又送到京城,满朝的人十分高兴。朝廷传檄命令彭忄乇、张惠、范成进、时青合兵前往楚州,根据情况不必报告朝廷,杀尽叛军的余党。不久,传说杨氏安然无恙,那个妇人的头是李全的第二房夫人刘氏。
彭忄乇是个轻薄浮华的人。常被四总管戏弄,得到檄命后不敢自作主张,极力退避。张惠、范成进二人就率兵进入楚州城,同张林等五人欢宴,商量分北方军为五部分,让国安用等五人分别统领,每军不超过一千人,一军驻扎在南渡门,一军驻扎在平河桥,一军驻扎在北神镇,城中城西各驻扎一军;在山东的人老幼都被断绝了钱粮,调淮阴战舰,陈列在淮河岸边来切断李全的退路,请制府和朝廷决定。朝廷认为时青的威望重,就听凭时青来处理。檄命传下,没谈到如何安排张惠、范成进。时青也害怕祸患殃及自己,就秘密派人到青州报告李全,拖延时间不做决定。张惠等回到盱眙,叛军势力又抬头。杨绍云到枢密院去汇报,商议,淮东总领岳珂负责制府的事。张惠、范成进回到盱眙,缺乏钱粮,秘密约定投降金国,卢鼓槌答应。这时镇江军和滁州虎儿军在盱眙的还很多,张惠、范成进欺骗彭忄乇说:“南方军和北方军在一起容易激起变乱,应该命令军人出入不得带兵器。”又劝彭忄乇早调虎儿军摧毁敌人,彭忄乇答应。
张惠、范成进二人每次宴请彭忄乇,一定会遍及衙门的差役,彭忄乇都不醒悟;为感激他们抗拒夏全的功劳,提升他们二军将领的官职。他们二人和部下都推辞说“:不希望得到官职,想得到钱粮。”八月十五日,张惠、范成进宴请彭忄乇,彭忄乇的亲信知道有阴谋,多数没去,彭忄乇和平时一样赴宴。酒宴进行到一半,就把彭忄乇捆绑起来,彭忄乇的随从人员手无寸铁,并且都醉了,就都被捆绑起来。当天张惠、范成进就渡过淮河投降了金国,把盱眙附属于卢鼓槌的泗州。金兵到盱眙,张惠、范成进开门迎接,盱眙各军都不战而降。于是就堵住南门,开北门,疏导淮水沟通泗州的东西两边。卢鼓槌与张惠解除仇怨结成姻亲,金国给张惠授予高官,让他专门控制河南,抵御大元。从此金人更加紧对淮东的进攻。朝廷调京湖制置司的一万名士兵驻扎在青平山来防备李全。
李全得到时青的报告后痛哭,极力向大元大将请求回到南方,元将没答应;李全折断一个手指表示回到南方一定背叛宋朝,元将答应。根据大元皇帝的旨意李全被授予山东、淮南行省的官职,得以专制山东,但每年要向大元献金币。十月十日,李全和大元的张宣差以及几个通事来到楚州,穿戴着大元的衣服、帽子,文书纪年采用天干地支,但没有年号。王义深逃到金国,国安用杀死张林和邢德向李全赎罪。十一日,李全在淮阴邀请时青和张国明,张国明因病推辞,时青父子一同前去。李全追究杀他儿子的人郭统制并杀了他,又把田成瑶、田之昂、李英等八人投入监狱,说“:不是朝廷杀了我的妻子、儿子,我只向你们问罪。”李英,是李全的心腹,狡诈而细密,和李平都是山东的胥吏。李全忽而反叛忽而归顺,就是他们二人教的。李平又多次把李全的书信送到朝廷,以此来侦知朝廷的意图。时青把他接受的朝廷的檄命交给李全说“:我是向来推重和尊敬相公的,哪肯做这些事!”李全也恨时青反复无常。十五日,李全和时青登上城南的门楼饮酒,杀死时青,派骑兵去欺骗时青的妻子,说时青病了,决定为他做祈祷消灾免祸的仪式。时青的妻子到来之后,与时青一起被杀死。李全就吞并了时青的军队,提拔小校胡义为将领,把时青军队的一半调往涟水、海州。
绍定元年(1228)春,李全用优厚的条件招募士兵,被招募的人没有南北方的限制,宋军士兵多数逃走到李全这里应募。天长的保甲百姓聚在一起为十六个寨子,他们连年失业,不耕种土地,官府赈济他们,但不能接续上,强壮的人都应募去李全那里。射阳湖有数万家在那里客居,他们家中有兵器,他们的侵掠不能被制止,周安民、谷汝砺、王十五是他们的首领,也结成水寨,观看成败。翟朝宗为扬州知州,权制置。李全悬重赏逮捕赵邦永,赵邦永就改名为赵必胜。李全知道东南依靠水兵,就计划练习水战,米商来到后,连船带米一起买来,把舵工留下,以一教十。又派人到各地买桐油粘筏,用优厚的条件招募南方的工匠,大造舭舟达船,从淮河到海都能相望。于是赵善湘禁止桐油粘筏下江,特别严格。翟朝宗到扬州去买粘木,赵善湘也向朝廷奏报,请求用松木替换粘木并留下粘木。李全不得已,以榆木代替粘木,造成的船多数重并容易搁浅。六月,在射阳湖试验造好的船,赵善湘恐怕李全乘机攻打通、泰二州,马上给池州下牒文寻找通、泰二州入湖的通道。七月廿一日,李全派郑衍德率领三万士兵到海州。廿四日,李全和杨氏在海中检阅战舰。八月,李全到青州,被严实及石小哥攻击,李全失败逃走。石小哥,是石王圭的儿子,他夺取了青..山固,并占据了它。九月,李全回到海州,更加紧制造战舰,驱使各山寨的人练习游泳。十一月,李全到楚州。李全治理山东仍不稳定,但每年向大元贡奉的东西不缺少,所以表面上恭顺宋朝以便得到宋朝的钱粮,往往是把贸易的货物送给大元。宋朝得以减少了对北方的忧虑,不停地给李全发军饷。李全派人到朝廷游说,不如重新设置山阳制置司。李全又与金国联合,相约把盱眙给金国,金国也派靳经历来聘问李全,但都没成功。
绍定二年四月,李全以粮少为借口,派海船从苏州洋进入平江、嘉兴请求买粮,实际是想熟习海路,窥伺京城地区。六月,李全资助淮安的牛马贩子赵五召集逃亡的人,把北方军夹杂在里面分别去盱眙抢掠牛马。九月,李全去涟水、海州巡视战舰,表面上说是回东平安葬方士许先生。不久,李全回来。李全曾宴请张国明等人,席间他忽然说:“我是个不忠不孝的人。”众人问“:节使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呢?”李全说“:浪费了朝廷的很多钱粮,杀死许制置,这是不忠;我的哥哥被人杀死,我不能报仇,这是不孝。二月二十五日的事,是我的罪过,十一月十三日的事,是谁的罪呢?”这是指刘王卓和夏全。李全秘密派军队在高邮、宝应、天长之间掳掠,高邮军知军叶秀发派宗雄武率领民兵抵御,被叛军打败。
绍定三年二月九日,御前军器库失火。放火的人被抓获,是楚州的军人穆椿。李全想摧毁宋朝的兵备,所以派穆椿去放火,并且在外面埋伏人,计划进去捣乱,因为没进去而停止。于是先朝的兵器铠甲都丧失。穆椿在受刑前笑着说“:事情成功了。”李全想占据扬州然后从这里渡过长江,分兵占领通、泰二州以便到达海上。众将领都说“:通、泰二州,盐场在那里,不如先攻取作为家计,并且使朝廷失去盐场的利益。”李全认为朝廷不做防备,况且他即使反叛,朝廷也难以马上断绝给他的钱粮,就挟持大元的李、宋二位宣差对宋朝廷虚张声势,恐吓威胁,并派张国明通报给宋朝廷,而大元实际上不曾资助李全兵力。有认识李宣差的人,说:“这是青州一个卖药的。”七月,朝廷召张国明去禀奏,李全用宝玉给他做费用,李全的宾客和仆从在所过之处扬言“:李相公的雄才大略无与伦比,他射箭能达到五百步那么远,朝廷不如分裂国土,让他为王,给他增加钱粮,让他守卫边境。”对所有身居要职的人都进行贿赂,请求这些人赞同这种说法,替他说好话。张国明见到皇上后,以一百口人的性命担保李全不背叛宋朝。
八月,李全将检阅水军,风势不顺,他就焚香祷告说:“如果让我李全有天命,应该是相反的风向。”李全说完这话风向就反过来了。李全阅兵好几天。正巧李全买麦子的船路过盐城县,翟朝宗唆使尉兵抢夺。李全大怒,以搜捕盗贼为名,十一日,李全的水、陆军数万人直捣盐城,盐城守将陈益、楼强都逃走,李全进城并占据了它。盐城县知县陈遇越过城墙逃走,城中公家和私人的盐货都落入李全的手中。翟朝宗仓皇派干官王节进入盐城,恳求李全退兵;又派官吏曾..、李易进入山阳,求杨氏在内部帮着说好话,都不答应。翟朝宗就派卞整领兵扼守境土。李全留郑祥、董友守卫盐城,自己领兵去楚州。卞整和陈遇在道的东面指挥军队,打更时互相出声答应。李全对朝廷上报,声称自己派兵捕杀盗贼路过盐城,盐城知县自己弃城逃走,他担心城中军民受到惊扰,未免进城去安抚众人。朝廷于是给李全加上两镇指挥使的官职,命令他退兵,命令制置司干官耶律均去告诉他。李全说“:朝廷对我就像小孩一样,哭的时候就给果子吃。”不接受朝廷的命令。朝廷因此罢去翟朝宗,计划再用杨绍云,杨绍云以官职卑微不能控制下属为理由推辞;朝廷又任命郑损,郑损推辞。扬州通判赵王敬夫暂时负责制置司的事。
李全加紧造船,甚至掘坟墓取得粘木板,把铁钱溶化炼成钉鞠,熬人的脂肪做成油灰,打着火把日夜不停地干,招集沿海地区逃命的人为水手。又以抵御大元为借口欺骗赵王敬夫,要求增加五千人的钱粮,请求誓书铁券。朝廷仍给李全不停地运送军饷。李全得到米,就自己转到淮海送到盐城供养他的部众。别的军士见到这些后说:“朝廷惟恐贼吃不饱,我们怎么尽力杀贼?”射阳湖的人甚至有“养北方的贼,残害淮地的百姓”的话,听到的人叹息。
王十五归附李全,李全又派人用金牌引诱和威胁周安民等人,在谕口建造浮桥,以方便盐城的来往;又开辟马罗港、寿河,使淮河上的船能进到湖中,作为攻打水寨的准备。又对置制司说“:我李全归附了三年,淮甸安宁,虽然蒙受大丞相力主安靖的思想,深受被保护的恩情,无奈赵制置、岳总管、赵葵、赵范兄弟二人各自为政,使李全难于安身。我李全想决定是离开还是留下,亲自去盐城检阅视察。如果有忌恨李全、怀疑李全的,如赵知府之流,便可以领兵前去决战。如果能消灭李全的,高官厚禄任凭你取;如果不能消灭李全,正表明了我李全的心意。”赵善湘看到后十分气愤,赵范也请求调兵。
这时史弥远常常休假,执政不能做出决定,满朝的人差不多都认为:“大丞相善于策划治理国家大事,能不妥善处理?”只有参知政事郑清之特别忧虑,秘密与枢密使袁韶、尚书范楷商议,他们二人与郑清之的意见相同。郑清之就约袁韶一起拜见皇上,袁韶极力讲李全的情况,皇上也面带忧虑。郑清之就极力赞成讨伐李全,皇上也下了决心。郑清之退去后,把皇上的意思报告给史弥远,史弥远也下了决心。乙巳日,朝廷下金字牌进升赵善湘为焕章阁学士、江淮制置大使,赵范为直徽猷阁、扬州知州、淮东安抚副使,赵葵为直宝章阁、淮东提点刑狱兼滁州知州,都指挥军队,全子才为军器监簿、制置司参议官。皇上下诏说:
君臣,是天地的常理;刑赏,是国家的权柄。顺应它们就能得到安抚,违背它们就要受到诛杀。只因为我朝廷兼爱南方和北方,惦记山东归附来的人,就在淮甸安抚来的人。你们这些遗民,本来是我的子民百姓,所以给你们物资、粮食使你们从死亡中挣脱出来,赏赐官爵是表示对你们的恩宠,你们坐在那里不劳而食已经超过了十年,朝廷对你们的恩惠和供养十几年如一日,这是再生的恩德,怎么得罪了你们而使你们反叛呢?这个愚蠢的李全,和异类一样,像蜂和蚁那样屯聚,最初一点功劳也没有;他长着人的面目,野兽的心,罪大恶极!假装恭顺,公然肆虐。借着国家给的钱粮,招集部众;凭着官职荣宠,威胁和控制官吏;欺凌和蔑视统帅,杀死逐走守边疆的官员,劫掠我的百姓,把劫掠来的东西运送给自己的部众。狐假虎威以为人们害怕自己,狗咬主人就像旁边没人一样,目空一切。朝廷暂时包涵这些,李全却愈益猖獗,在盐邑掠夺后,又接着袭击海陵,用怨仇来酬谢恩德,积邪恶而恣意横暴。李全是头填不饱肚子的大猪,贪婪无厌;恨他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只能等待灭亡。所以神和人都很愤怒,难道天地能庇护包容?舍去讨伐李全这件事,孰不可忍!对李全可以削夺官爵,停止给他钱粮。命令江、淮制臣,整顿各军准备去讨伐;借着朝内外的一致意见,下定决心剿除李全。李全蒙蔽朕心,理所当然地遭到天的惩罚。
我朝的官员、士大夫,心怀激愤已经很久;至于边境的百姓,他们希望洗去沉冤造成的痛苦。应该鼓足勇气,奋勇杀敌,取得功名。凡是被李全胁迫而跟从的人,应该报效和归顺国家,国家应该查明实情进行宽恕,增加恩惠来表彰忠义的人。把国家的规定,公布给众人:抓到或者杀死李全的人,赏给节度使的官职,赏钱二十万,银绢二万匹;帮助抓到或杀死李全的人,按功劳的大小给不同的提升和赏赐。能夺取现在被李全的叛军占领的城池的人,夺取州城的,授予防御使的官职;夺取县城的,授予团练使的官职;从中出力的将官、士兵和百姓都按功劳加以赏赐。逆贼李全的部将和士兵都是我遗失的百姓,怎能甘心跟从他做叛贼?相信你们是因为受到逼迫,一定不是出自本心。你们应该离开逆贼来归降,朝廷一律免罪;如果你们能立功,朝廷将给予特殊的赏赐。郑衍德、国安用虽然给逆贼李全管理军队,但他们多次效忠国家,是心向本朝;冯土自、于世珍虽然被逆贼李全相信和重用,但他们都贯通古今的道理,应该知道逆顺,如果他们率领众人来归降,应该加以提拔重用。各地的士大夫流落到淮甸,一时陷入贼营,实际不是出自本心,如果能相继来归降,应该给以免罪。海州、涟水军、东海县等处有为逆贼李全守城的人,如果能献城投降,应该给予恩惠。时青以忠守卫边境,屡立大功;彭义斌以忠开拓土地,大展宏图,也被逆贼李全谋害,对他们都给以赠典、追封和立庙。
唉,用威力回报残暴,对天下百姓也有个交待;只要决断了就能成功,就是要平定淮、蔡地区。以上这些布告中外,使大家都知道。
皇帝诏书的话,是郑清之代写的。朝廷催促荆襄、淮西各军去援助征讨李全的军队。
壬子日,李全的军队突然来到湾头,赵王敬夫恐惧,想逃走,副都统丁胜劫持守门的人制止他。李全攻打城的南门,都统赵胜从堡寨率领强弩手赶到大城射李全的军队,李全稍稍后退。李全派刘全马上到堡寨的西城下,想夺西城以便俯视大城。先前,赵胜驻扎在西城,见城壕浅,多次说:“假如有寇盗来,没围大城,先袭击堡寨,怎么能不防备?”他就在酷暑中监督士兵疏导城壕,人们都认为这很苦,翟朝宗也认为这可笑。城壕疏通后,赵胜决开新塘水注入城壕。这时,刘全不能前进。赵胜又疏导市场中的河,人们都认为这不着急。李全来后,赵胜打开水门接纳商船一千多艘,救活了数千人,粮食和货物没落入李全手中。
当时朝廷虽然下诏书讨伐李全,但还有在内只求迎战和防守,在外采用调和的办法,而不去主动进攻的说法。这天,赵王敬夫得到史弥远的书信,答应增加一万五千人的粮食,劝李全回到楚州。赵王敬夫马上派刘易到李全的军营中把史弥远的书信交给李全。李全笑着说“:丞相劝我回去,丁都统与我交战,这不是欺骗吗?”李全把史弥远的书信扔在地上不接受,只留下了官府的文书。赵王敬夫才知道李全欺骗了自己,就立即发牌印迎接赵范。癸丑日,李全堵塞泰州的城壕。于邦杰、宗雄武私通李全,告诫守城的人不要射箭,等李全他们靠近城时再射,使他们窘迫,因此李全得以筑成土垒,窥伺城内的情况。宋济恐惧,命令县尉某人到李全的营中,李全把政府答应给他增粮的文书给县尉看,县尉又出城,献出钱二百万投降了他。乙卯日,于邦杰、宗雄武开城门领着李全进城,宋济率官吏们出来迎接。李全进来坐在郡治所,宋济拿出库存的钱献给李全,李全说:“你献的钱,是你的私产吗?如果是泰州府库的,那本来就是我的,怎么用你来献!”就住在宋济的佥判厅,进入郡堂,把泰州的一切都据为己有。
初一日,李全听说赵范、赵葵进入扬州,就鞭打郑衍德说:“我计划先攻取扬州渡过长江,你们劝我先攻取通、泰二州,现在二赵进扬州城了,还能渡长江了吗?”郑衍德不敢回答。李全接着说“:现在只有直捣扬州了。”五日,李全配备兵力守卫泰州,把宜陵的部众全部调出。七日,来到湾头建立堡寨,占据运河的咽喉要道。李全派胡义率领先锋骑兵在平山堂驻扎,窥伺三城的情况。八日,李全攻打扬州城东门没成功。贼将张友在城东呼叫请求见赵葵,李全隔着城壕骑在马上与他互相慰劳,赵葵严词谴责李全,李全弯弓射箭向赵葵而去。九日,张..、戴友龙、王铨、张青率领天长的制勇三军到来,因李全的阻截不能前进,派人到城中求援。赵范、赵葵亲自出堡寨的西门,列阵等待他们,李全不敢动兵,张..等进入城中。十一日,李全清早就率步、骑兵五千多人攻打堡寨的西门,赵胜领兵迎战,没取胜,赵范、赵葵给他派去援兵。李全也增加士兵,被赵葵击退。十二日,贼率领三万兵沿扬州城的东面奔向西门,李虎、赵必胜、张..、崔福奋力战斗,从中午十二点一直打到晚上六点,李全才沿着东门回去,被丁胜、王鉴、于俊击走。襄阳的一万名士兵到达真州的上坝,统制张达、监军张大连不做防备,军队像鱼群那样连续不断地前行。李全的侦察骑兵统帅田四把这支队伍击断成几部分,死去了五千人,张达、张大连都死在那里。淮西的援兵到来,也遇到李全的统领桑青,双方展开了激战,扬州城中对这些都不知道。襄阳宋兵的失败,使李全的气焰更加嚣张,他常说:“我不要淮河流域的州县,我要渡江过海,直到苏、杭,谁能挡住我?”十五日,李全又率领轻骑兵进犯扬州城的南门,并且想掘开堰塘放掉城壕中的水,统制陈达率领强弩手射他们,赵范、赵葵出兵迎击,李全才退去。当天,金..等距离淮安十里,烧毁李全的寨栅,李全的部将刘全出来迎战,金..的军队失败,就退兵驻扎在宝应。
李全的志向是吞并扬州三城,但他的士兵每次都不能靠近城池,宗雄武向李全献计策说:“扬州城中历来没有柴草,况且储备的物资被总所支借得差不多没有了,如果形成长期包围,三城自然困乏。”十六日,李全集中所有的部众并驱使农民总共有数十万人列寨包围三城,制司和总所的粮援都被断绝。赵范、赵葵命令三城的各个城门分别出兵去劫李全的营寨,以举火为信号,半夜时纵兵冲击贼寨,消灭了很多李全的部下。从此叛军一心对扬州实行长期包围,以持久的包围使官军困乏,不再接近三城。十九日,李全在平山堂打出自己的伞盖,奏起音乐,布置对扬州的包围,他发令调遣部队,就像安静无事的样子。赵范、赵葵命令各门用轻兵牵制敌人,自己亲自率领将士来到堡寨的西面,李全分路与宋军鏖战,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双方被杀伤的人数差不多相同。廿一日,赵范出兵与李全大战,金..等人在都仓攻破李全的部将张友的营寨,缴获数十艘粮船。廿五日,赵葵出城交战,叛军大败。
绍定四年正月初四,李全的军队疏通围城的堑濠,赵范、赵葵派众将领出城东门趁敌人不备展开进攻,李全逃到土城,宋军在后面追击,被踩死和淹死的人很多。当天,金..攻破李全的部将郑祥的营寨,缴获一百艘粮船。七日,李全率一千多人攻打州城的东门,城中出兵和他交战,李全就退去。八日,李虎率兵出城南门,杨义率兵出城东门,王鉴率兵出城西门,崔福率兵出城北门,他们分别直接攻击叛军的包围圈,土城被攻破了好几处;赵范、赵葵率兵策应,李全的步兵和骑兵有数千人出来迎战,宋各路军奋起攻击,俘获了很多叛军。夜里,叛军又修复了被攻破的土城。十日,赵胜派统制陆昌、孙举在城北门设立桥堡寨,叛军的步兵和骑兵分路来战,赵胜击退了他们。赵范在城西门陈兵,叛军关起营门不出战。赵葵说“:叛军是在等我们收兵才出战。”赵葵就埋伏骑兵攻破叛军的营门,召集步兵去诱惑他们。叛军数千人果然奔到城壕的侧面,李虎奋力战斗,城上的箭和石器像下雨一样落下来,叛军退去。一会儿,另一队叛军从东北方向很快来到城下,赵范、赵葵指挥步兵、骑兵从浮桥、吊桥的两边一起出战,摆成三迭阵等待敌人,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和叛军展开大战;又派李虎、显广、赵必胜、杨义等率马兵和步兵五百人来到叛军的背后,赵葵率精兵冲入敌人的队伍,三路夹击,用赵范所制造的长枪,果然取得大胜,叛军败走。第二天,李全派步兵三百多人奔向城西门,忽进忽退,来诱惑扬州兵,又驱使强壮的男子增宽营门前的濠沟,埋好鹿角。赵范、赵葵派骑兵准备出战,在城的东西两面牵制敌人,他们自己亲自从扬州城的西门出兵,分三路进攻敌人,叛军望风而溃,赵范、赵葵就招募勇敢而有力气的人搬运火炮,烧毁李全十多艘战舰。叛军从平山堂率领骑兵下来援救自己的队伍,在路上遇到于俊的军队,被阻击回来。
起初,李全虽然已经决定反叛,但还有很多顾虑,并且害怕他的党羽不能都跟他一起反叛。边疆有想升官发财的人,想借李全的势力来抬高自己,有的在暗中支持他,对李全说他反叛得越厉害,朝廷越害怕,那么朝廷给的钱粮就越来越多,又答应李全说自己担当李全和朝廷之间的调停人。所以李全将要发兵时而张国明先被召用,李全就以陈遇弃城作为托词,又把过错归到赵善湘、赵范和赵葵三赵身上,他说三赵要图谋害他,所以就反叛了。等到朝廷任用三赵,集结军队,更换统帅,张国明被阻止,李全被削去官爵,朝廷不给他的军队发放钱粮,李全攻城不能成功,想战斗还不能取得胜利时,李全才自己后悔,常常不高兴。有时候他让身边的人抱着自己的胳膊问“:这是我的手吗?”人们都对他感到奇怪。
这时正是正月十五,扬州城中点起彩灯,奏起音乐,向李全表示城中很平静。李全看到这些后,也到海陵运来妓女,在平山堂点上彩灯,掩饰自己的感情,为所欲为。当天晚上,请大元宣差,大元宣差激李全说“:相公穿的戴的用的多数是南方的东西,你的心始终是在南方啦!”李全就取出朝廷给他的诰敕,穿上朝会时穿的礼服,面向南,一一讲述自己的一生走过的主要历程,又拜了脱下去的礼服,烧掉了它们。李全叹着气说:“张国明害了我。”他泪如雨下,李全擦去眼泪回到座位上勉强自己欢乐。有位朐山的于道士,已经老了,李全把他接来,于道士第一次见到李全就叹着气说“:我的孽债就应该在这偿还吗?”于道士占卜的事情常常得到应验,被李全尊奉为军师。于道士看到李全焚烧皇帝诰命后,就对人说:“相公死在明天,我死在今天啦!”人们问他,他说:“朝廷用安抚、提刑来讨伐叛逆,然而叛逆的人,是节度使,怎么能有安抚、提刑能擒获节度使的呢?皇帝的诏敕已经被他烧毁了,那他就是一个盗贼而已,盗贼本来就能被安抚、提刑捕获,捕到的盗贼不处死怎么办?”于道士进去拜见李全说“:相公明日出营帐的门一定会死。”李全发怒,以为于道士讨厌自己,就杀了他。
赵范、赵葵夜晚商量明天早晨进攻的方向,赵葵说:“东面的方向有利,不如出兵城东门。”赵范说“:我军从城西门出曾经失利,叛军一定认为这个方向容易取胜,我军就借着他们认为容易取胜的方向去攻击他们,一定能成功。不如从堡寨西门出兵。”十五日,李全在平山堂举行大宴会,有堡寨的侦察兵知道李全以枪垂双拂为出战的信号,就报告了这件事,赵范高兴地对赵葵说:“这个叛贼勇猛但轻率,如果他果然出战,一定能被擒获了。”就率领数千名精兵向城西,调一向被叛军轻视的官军,打出他们的旗帜更换了自己的旗帜。李全望见后,高兴地对大元宣差说“:看我扫灭南军。”宋军见一个盗贼冲出营门前来,也不知道他是李全。赵范率军齐头并进,赵葵亲自上阵搏斗,宋军争相奋战。叛军才怀疑这不是从前的宋军,想逃回土城,李虎的军队已经堵住了李全瓮城的城门。李全十分危急,跟从他的数十名骑兵向北逃去,赵葵率众将带领制勇军、宁淮军追击,盗贼奔向新塘。新塘自从决水以后,水深数尺,又赶上天气一直晴朗,上面被战争扬起的沙石盖上就像干燥坚硬的土地一样,李全的马陷进泥塘里不能出来。制勇军的三十多枝长枪一齐乱刺他,李全说“:不要杀我,我是头目。”在这之前,宋军命令各个战场,大家得到叛军的头目后,不能争抢着献上来,所以这些制勇军把李全刺得支离破碎,分了他的马鞍、马、武器和盔甲,并杀死三十多人,都不像普通士兵,制勇军也没有时间问明白。
十七日,李全的部下全椒人周海请求归降,报告说李全已经被杀,他的余党决定散去。不久,听说安用哀恨痛哭,起初商议推举一个人为首领,接着李全继续反叛,叛军相持不下,想回到淮安尊奉杨氏为首领。赵范晚上向制置司报捷,决定明天追击叛军。十八日早晨,国安用带领五百骑兵直接出南门奔向湾头,赵范埋伏弓弩手射他们,叛军们呼喊说:“你们的襄阳援兵已经败走,你们知道吗?”城中回答说“:你们的李全已经被杀死,你们为什么不投降?”叛军不回答,众将想追击他们,赵范怕他们有伏兵,就先分兵烧叛军的围城、战船。半夜时火光冲天,命令扬州城东南各门都出兵,赵范、赵葵随后率精兵向叛军进攻。四更天时,叛军大败。十九日黎明,赵葵在湾头追上叛军,又一战就打败了他们,被俘的和被杀死的以及夺回的粮食、牲畜在田野荒地中到处可见。别的将领追到大仪,没追上叛军。赵葵派人掩埋新塘的尸骨,得到一只一个手指也没有的左手掌,这是李全被肢解的部分。在这之前,李全在茅司徒庙祭祀,请神人辅助他,但没有反应,李全大怒,折断了神像的左臂。有一次梦见神告诉他说“:李全伤害我,李全死也应该像我这样没有左臂。”现在果然是这样。
扬州平静下来,赵善湘用不缄封的文书报告给朝廷,皇上又惊又喜,太后也非常高兴。张国明等人怕祸患殃及自己,造谣说李全没死,甚至有官资的游士吴大理等人也帮助他们煽动。等到泰州接着向朝廷报捷后,这些谣言才平息。朝中官员都打算进献贺表,史弥远认为这就是平定了一股小寇盗,制止了。廿七日,赵善湘来到扬州犒赏军队。二月,他命令胡颖的军队把所俘获的二十名盗贼首领献给朝廷,并且确定二十九人立有奇功,其他人也按战绩功劳大小,赶快进行奖赏;他又派赵楷去向皇上汇报。
三月四日,宋军在驻地祭神时,有枭在帅旗上鸣叫,很吉利。赵善湘另派全子才率王..等带领一万五千人,与于..形成犄角之势,互相策应去攻取盐城。七日,步兵和骑兵十万人从扬州出发,留下赵胜暂时负责扬州的事。十四日,盐城的叛军董友、王海率兵包围卞整的营寨,于..击退了他们。十七日,赵善湘派总辖韩亮、戚永升率领多桨船和民船四百只进入射阳湖,在谕口击杀叛军。廿一日,韩亮在崔沟打败叛军。廿三日,赵范、赵葵分路进到平河桥,杀死很多盗贼。廿六日,于..、卞整在冈门打败叛军将领王国兴,杀死一千人。
四月初一,在十里亭打败叛军,叛兵争着往门外跑,掉到濠沟中的像蚂蚁一样多。四日,配合主力军作战的将领范胜、赵兴在寿河攻破叛军的营寨,救出了一万家被逼迫而跟从反叛的农民。六日,赵范、赵葵派各军逼近淮安城下,叛军大败,死了一万多人,烧了二千家,城中哭声震天。八日,全子才从别的路进攻,叛兵将领董友抵抗,双方在港口大战,董友被打败。廿四日,宋水兵过涟水,战胜叛军,抵达淮安。五月初一,天降大雾,宋军攻上城墙,守卫淮安的叛军还没起床,他们慌忙起来战斗。宋军互相踩着肩膀搭成人梯,前面的人掉下来了,后面的人接着上,从早晨四点到晚上四点,淮安五城都被攻破,杀死了数千人,活捉了数百人。宋军中有原先隶属楚州左右军的士兵,他们的家属多次遭受叛军的肆虐,这时他们发泄愤怒,不管老少都杀,烧了一万多家的寨栅,带血腥味的火焰遮住了天空。剩下的盗贼争着从桥上进入大城,城濠里都是人。淮北的叛军回来救援,宋水军又去剿杀他们,烧了他们的水寨,五城的遗址都被削平,叛军才开始害怕。十四日,全子才率领赵必胜、王..的军队移到营寨的西门,在路上遇到叛军展开了大战,到夜晚还没脱身;全子才布置精锐士卒左右救援,才获胜。
杨氏劝郑衍德等人说“:我使用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没有可与我匹敌的,现在大势已去,支撑不住。你们没有投降,是因为我还在。杀我后你们投降,你们一定不忍心。如果不杀我,谁能接受你们投降?现在我想回到涟水养老,你们就告诉朝廷说,本来想杀了我来投降,但被我发觉,已经骑马渡过淮河了。用这些请求投降可以吗?”众人说“:可以。”第二天,杨氏渡过淮河离去。叛军们就派他们的计议官冯土自、潘于在宋军营门前请求投降,赵范等秘密地向朝廷汇报,朝臣们议论后,认为不能招降他们,赵范说:“如果向叛军明确宣布朝廷的旨意,这是在坚定他们反叛的意志,不如表面答应他们,使他们受到延误,我们仍然做一定要讨伐他们的打算。”于是就派范用吉进淮安城去告诉叛军说“:朝廷已经答应你们投降,但命令安抚交出北军。”郑衍德等人派潘于跟着范用吉来答谢,并且答应献出玉带,拿出四千两黄金犒赏军队。赵范说“:我想招降叛军,叛军反过来招降我。”潘于回来,郑衍德等人自己知道投降也免不了一死,于是就投降了金国。这时,金国派他们的副统军许奕、万户兀林答带着他们的京东元帅的文牒来到宋营说“:这些叛军不降服,能成为我们两国的祸患,请大国与我们一起夹击他们,不要接受他们投降。”赵范怪他们无缘无故地来,又难以拒绝,就派王贵去回报他们,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
六月四日,宋军和叛军在河西三寨大战,叛军大败,杨氏回到涟水。七日,叛军先让自己的妻子儿女渡过淮河,士兵们也争着前去,杀他们也不能禁止,反而有起来杀首领的。九日,双方又大战,淮安平定。又商量乘胜收复淮阴,军队还没出发,淮阴就投降了金国。接着又得到侦察兵的报告说:宋军如果晚一天攻打淮安城,那么淮安也归金国了。这时李全所占据的州都平定。杨氏逃回山东,又过了数年之后她去世。
李全进犯泰州时,泰州的十九名官员都出城迎接李全,向他投降,只有教授高梦月清白,皇上下诏赠他三官。
李全的儿子叫李坛。
◎外国三
○高丽
高丽,本曰高句骊。禹别九州,属冀州之地,周为箕子之国,汉之玄菟郡也。在辽东,盖扶余之别种,以平壤城为国邑。汉、魏以来,常通职贡,亦屡为边寇。隋炀帝再举兵,唐太宗亲驾伐之,皆不克。高宗命李勣征之,遂拔其城,分其地为郡县。唐末,中原多事,遂自立君长。后唐同光、天成中,其主高氏累奉职贡。长兴中,权知国事王建承高氏之位,遣使朝贡,以建为玄菟州都督,充大义军使,封高丽国王。晋天福中,复来朝贡。开运二年,建死,子武袭位。汉乾祐末,武死,子昭权知国事。周广顺元年,遣使朝贡,以昭为特进、检校太保、使持节、玄菟州都督、大义军使、高丽国王。显德二年,又遣使来贡,加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又加太师。
建隆三年十月,昭遣其广评侍郎李兴祐、副使李励希、判官李彬等来朝贡。
四年春,降制曰:"古先哲后,奄宅中区,曷尝不同文轨于万方,覃声教于四海?顾予凉德,猥被鸿名,爰致宾王,宜优锡命。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玄菟州都督、充大义军使、高丽国王昭,日边钟粹,辽左推雄,习箕子之余风,抚朱蒙之旧俗。而能占云候海,奉贽充庭,言念倾输,实深嘉尚。是用赐之懿号,畴以公田,载推柔远之恩,式奖拱辰之志。于戏!来朝万里,美爱戴之有孚。柔抚四封,庶混并之无外。永保东裔,聿承天休。可加食邑七千户,仍赐推诚顺化保义功臣。"其年九月,遣使时赞等来贡,涉海,值大风,船破,溺死者七十余人,赞仅免,诏加劳恤。
开宝五年,遣使以方物来献,制加食邑,赐推诚顺化守节保义功臣。进奉使内议侍郎徐熙加检校兵部尚书,副使内奉卿崔邺加检校司农卿并兼御史大夫,判官广评侍郎康礼试少府少监,录事广评员外郎刘隐加检校尚书、金部郎中,皆厚礼遣之。
昭卒,其子伷权领国事。
九年,伷遣使赵遵礼奉土贡,以父没当承袭,来听朝旨。授伷检校太保、玄菟州都督、大义军使,封高丽国王。
太宗即位,加检校太傅,改大义军为大顺军。遣左司御副率于延超、司农寺丞徐昭文使其国。伷遣国人金行成入就学于国子监。
太平兴国二年,遣其子元辅以良马、方物、兵器来贡。其年,行成擢进士第。
三年,又遣使贡方物、兵器,加伷检校太师,以太子中允直舍人院张洎、著作郎直史馆句中正为使。
四年,复遣供奉官、阁门祗候王僎使其国。五年六月,再遣使贡方物。六年,又遣使来贡。
七年,伷卒,其弟治知国事,遣使金全奉金银线罽锦袍褥、金银饰刀剑弓矢、名马、香药来贡,且求袭位。授治检校太保、玄菟州都督,充大顺军使,封高丽国王,以监察御史李巨源、《礼记》博士孔维奉使。
雍熙元年,遣使韩遂龄以方物来贡。二年,加治检校太傅,遣翰林侍书王著、侍读吕文仲充使。
三年,出师北伐,以其国接契丹境,常为所侵,遣监察御史韩国华赍诏谕之曰:"朕诞膺丕构,奄宅万方,华夏蛮貊,罔不率俾。蠢兹北裔,侵败王略,幽蓟之地,中朝土疆,晋、汉多虞,夤缘盗据。今国家照临所及,书轨大同,岂使齐民陷诸犷俗?今已董齐师旅,殄灭妖氛。惟王久慕华风,素怀明略,效忠纯之节,抚礼义之邦。而接彼边疆,罹于虿毒,舒泄积愤,其在兹乎!可申戒师徒,迭相犄角,协比邻国,同力荡平。奋其一鼓之雄,戡比垂亡之寇,良时不再,王其图之!应俘获生口、牛羊、财物、器械,并给赐本国将士,用申赏劝。"
先是,契丹伐女真国,路由高丽之界。女真意高丽诱导构祸,因贡马来诉于朝,且言高丽与契丹结好,倚为势援,剽略其民,不复放还。洎高丽使韩遂龄入贡,太宗因出女真所上告急木契以示遂龄,仍令归白本国,还其所俘之民。治闻之忧惧,及国华至,令人言于国华曰:
前岁冬末,女真驰木契来告,称契丹兴兵入其封境,恐当道未知,宜豫为之备。当道与女真虽为邻国,而路途遐远,彼之情伪,素知之矣,贪而多诈,未之信也。其后又遣人告曰,契丹兵骑已济梅河。当道犹疑不实,未暇营救。俄而契丹云集,大击女真,杀获甚众,余族败散逃遁,而契丹压背追捕,及于当道西北德昌、德成、威化、光化之境,俘擒而去。时有契丹一骑至德米河北,大呼关城戍卒而告曰:"我契丹之骑也,女真寇我边鄙,率以为常,今则复仇已毕,整兵回矣。"当道虽闻师退,犹忧不测,乃以女真避兵来奔二千余众,资给而归之。
女真又劝当道控梅河津要,筑治城垒,以为防遏之备,亦以为然。方令行视兴功,不意女真潜师奄至,杀略吏民,驱掠丁壮,没为奴隶,转徙他方。以其岁贡中朝,不敢发兵报怨,岂期反相诬构,以惑圣听。当道世禀正朔,践修职贡,敢有二心,交通外国?况契丹介居辽海之外,复有大梅、小梅二河之阻,女真、渤海本无定居,从何径路,以通往复?横罹谗谤,愤气填膺,日月至明,谅垂昭鉴。
间者,女真逃难之众,罔不存恤,亦有授以官秩,尚在当国,其职位高者有勿屈尼于、郍元、尹能达、郍老正、卫迦耶夫等十数人。欲望召赴京阙,与当道入贡之使庭辩其事,则丹石之诚,庶几昭雪。
国华诺之,乃命发兵西会。治迁延未即奉诏,国华屡督之,得报发兵而还,具录女真之事以奏焉。十月,遣使朝贡,又遣本国学生崔罕、王彬诣国子监肄业。
端拱元年,加治检校太尉,以考功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吕端、起居舍人吕祐之为使。
二年,遣使来贡,诏其使选官侍郎韩蔺卿、副使兵官郎中魏德柔并授金紫光禄大夫,判官少府丞李光授检校水部员外郎。先是,治遣僧如可赍表来觐,请《大藏经》,至是赐之,仍赐如可紫衣,令同归本国。
淳化元年三月,诏加治食邑千户,遣户部郎中柴成务、兵部员外郎直史馆赵化成往使。其国俗信阴阳鬼神之事,颇多拘忌,每朝廷使至,必择良月吉辰,方具礼受诏。成务在馆逾月,乃遗书于治曰:"王奕叶藩辅,尊奖王室,凡行大庆,首被徽章。今国家特驰信使,以申殊宠,非止历川涂之绵邈,亦复蹈溟海之艰危,皇朝眷遇,斯亦隆矣。而乃牵于禁忌,泥于卜数,眩惑日者之浮说,稽缓天子之命书。惟典册之垂文,非卜祝之能晓,是以《书》称上日,不推六甲之元辰;《礼》载仲冬,但取一阳之嘉会。粲然古训,足以明稽,所宜改图,速拜君赐。傥凤綍无滞,克彰拱极之诚;则龙节有辉,免贻辱命之责。谨以诚告,王其听之。"治览书惭惧,遣人致谢焉。会霖雨不止,仍以俟霁为请。成务复遗书以责之,治翌日乃出拜命。
二年,遣使韩彦恭来贡。彦恭表述治意,求印佛经,诏以《藏经》并御制《秘藏诠》、《逍遥咏》、《莲华心轮》赐之。
四年正月,治遣使白思柔贡方物并谢赐经及御制。二月,遣秘书丞直史馆陈靖、秘书丞刘式为使,加治检校太师,仍降诏存问军吏耆老。靖等自东牟趣八角海口,得思柔所乘海船及高丽水工,即登舟自芝冈岛顺风泛大海,再宿抵瓮津口登陆,行百六十里抵高丽之境曰海州,又百里至阎州,又四十里至白州,又四十里至其国。治迎使于郊,尽藩臣礼,延留靖等七十余日而还,遗以袭衣、金带、金银器数百两、布三万余端,附表称谢。
先是,三年,上亲试诸道贡举人,诏赐高丽宾贡进士王彬、崔罕等及第,既授以官,遣还本国。至是,靖等使回,治上表谢曰:"学生王彬、崔罕等入朝习业,蒙恩并赐及第,授将仕郎、守秘书省校书郎,仍放归本国。窃以当道荐修贡奉,多历岁年,盖以上国天高,遐荒海隔,不获躬趋金阙,面叩玉阶,唯深拱极之诚,莫展来庭之礼。彬、罕等幼从匏系,嗟混迹于嵎夷;不惮蓬飘,早宾王于天邑。缊袍短褐,玉粒桂薪,堪忧食贫,若为卒岁。皇帝陛下天慈照毓,海量优容,丰其馆谷之资,勖以艺文之业。去岁高悬轩鉴,大选鲁儒,彬、罕接武泽宫,敢萌心于中鹄;滥巾英域,空有志于羡鱼。陛下以其万里辞家,十年观国,俾登名于桂籍,仍命秩于芸台;悯其怀土之心,慰以倚门之望,别垂宸旨,令归故乡。玄造曲成,鸿恩莫报,臣不胜感天戴圣之至。"
又有张仁铨者,进奉使白思柔之孔目吏也,上书献便宜。思柔意其持国阴事以告,仁铨惧不敢归。上命靖等领以还国,仍诏治释仁铨罪。治又上表谢曰:"官告国信使陈靖、刘式至,奉传圣旨,以当道进奉使从行孔目官张仁铨至阙,辄进便宜,翻怀忧惧,今附使臣带归本国者。仁铨嵎宅细民,海门贱吏,获趋上国,敢贡愚诚,罔思狂瞽之尤,辄奏权宜之事,妄尘旒冕,上黩朝廷。今者,仰奉纶言,释其罪罟。小人趋利,岂虞僣越之求,圣主宽恩,远降哀矜之命。其张仁铨者已依诏旨放罪,令掌事如故。"又上言愿赐板本《九经》书,用敦儒教,许之。
先是,式等复命,治遣使元证衍送之,证衍至安香浦口,值风损船,溺所赍物。诏登州给证衍文据遣还,仍赐治衣段二百匹、银器二百两、羊五十口。
五年六月,遣使元郁来乞师,诉以契丹寇境。朝廷以北鄙甫宁,不可轻动干戈,为国生事,但赐诏慰抚,厚礼其使遣还。自是受制于契丹,朝贡中绝。
治卒,弟诵立。尝遣兵校徐远来候朝廷德音,远久不至。
咸平三年,其臣吏部侍郎赵之遴命牙将朱仁绍至登州侦之,州将以闻,上特召见仁绍。因自陈国人思慕皇化,为契丹羁制之状,乃赐诵函诏一道,令仁绍赍还。
六年,诵遣使户部郎中李宣古来朝谢恩,且言:"晋割燕蓟以属契丹,遂有路趣玄菟,屡来攻伐,求取不已,乞王师屯境上为之牵制。"诏书优答之。
诵卒,弟询权知国事。先是,契丹既袭高丽,遂筑六城曰兴州、曰铁州、曰通州、曰龙州、曰龟州、曰郭州于境上。契丹以为贰己,遣使来求六城,询不许。遂举兵,奄至城下,焚荡宫室,剽劫居人,询徙居升罗州以避之。兵退,乃遣使请和。契丹坚以六城为辞,自是调兵守六城。
大中祥符三年,大举来伐,询与女真设奇邀击,杀契丹殆尽。询又于鸭绿江东筑城,与来远城相望,跨江为桥,潜兵以固新城。
七年,方遣告奏使御事工部侍郎尹证古以金线织成龙凤鞍并绣龙凤鞍幞各二幅、细马二匹、散马二十匹来贡。证古还,赐询诏书七通并衣带、银彩、鞍勒马等。
八年,诏登州置馆于海次以待使者。其年,又遣御事民官侍郎郭元来贡。元自言:"本国城无垣墙,府曰开城,管六县,民不下三五千。有州军百余,置十路转运司统之。每州管县五六,小者亦三四,每县户三四百。国境南北千五百里,东西二千里。军民杂处,隶军者不黥面。方午为市,不用钱,第以布米贸易。地宜粳稻,风俗颇类中国。无羊、兔、橐驼、水牛、驴。气候少寒,暑差多。有僧,无道士。民家器皿,悉铜为之。乐有二品:曰唐乐,曰乡乐。三岁一试举人,有进士、诸科、算学,每试百余人,登第者不过一二十。每正月一日、五月五日祭祖祢庙。又正月七日,家为王母像戴之。二月望,僧俗燃灯如中国上元节。上巳日,以青艾染饼为盘羞之冠。端午有秋千之戏。士女服尚素。地产龙须席、藤席、白硾纸、鼠狼尾笔。"元辞貌恭恪,每受宴赐,必自为谢表,粗有文采,朝廷待之亦厚。九年,辞还,赐询诏书七函,袭衣、金带、器币、鞍马及经史、历日、《圣惠方》等。元又请录《国朝登科记》及所赐御诗以归,从之。
天禧元年,遣御事刑官侍郎徐讷奉表献方物于崇政殿,又贺封建寿春郡王。
三年九月,登州言高丽进奉使礼宾卿崔元信至秦王水口,遭风覆舟,漂失贡物,诏遣内臣抚之。十一月,元信等入见,贡罽锦衣褥、乌漆甲、金饰长刀匕首、罽锦鞍马、纻布、药物等,又进中布二千端,求佛经一藏。诏赐经还布,以元信覆溺匮乏,别赐衣服、缯彩焉。明州、登州屡言高丽海船有风漂至境上者,诏令存问,给度海粮遣还,仍为著例。
五年,询遣告奏使御事礼部侍郎韩祚等一百七十九人来谢恩,且言与契丹修好,又表乞阴阳地理书、《圣惠方》,并赐之。
金行成者,累官至殿中丞,治表乞放还。行成自以筮仕朝廷,不愿归本国。又以父母垂老,在海外旦暮思念,恨禄不及,令工图其像置正寝,与妻史氏居旁室,晨夕定省上食,未尝少懈。淳化初,通判安州。被病,知州李范与僚佐数人省之,行成病已笃,泣且言曰:"行成外国人,为朝官,佐郡政,病且死,未有以报主恩,虽瞑目固有遗恨。二子宗敏、宗讷皆幼,家素贫,无他亲可依,旦暮委沟壑矣。"未几,行成死,其妻养二子,誓不嫁,织履以给。范表其事,诏以宗敏补太庙斋郎,令安州月给其家钱叁缗、米五斛,长吏岁时存问。
又高丽信州永宁人康戩,字休祐,父允,三世为兵部侍郎。戩少好学,时纥升与契丹交兵,戩从允战木叶山下,连中二矢,神色不变。后陷契丹,遁居墨斗岭,又至黄龙府,间道得归高丽,时允犹在。开宝中,允遣戩随宾贡肄业国学。太平兴国五年,登进士第,解褐大理评事,知湘乡县,再迁著作佐朗,知江阴军、江州。历官以清白干力闻,改太常博士。苏易简在翰林,称其吏才,命为广南西路转运副使,赐绯鱼,就迁正使,再转度支员外郎、户部判官。出知峡、越二州,连被诏褒其能政。又为京西转运使,加工部郎中,赐金紫。戩所至好行事,上章多建白,以竭诚自任。景德三年,卒,真宗特以其子希龄为太常寺奉礼郎,给奉终丧。
乾兴元年二月,祚等辞归国,赐询如故事。会真宗晏驾,又赍遗物以赐询。
天圣八年,询复遣御事民官侍郎元颖等二百九十三人奉表入见于长春殿,贡金器、银罽刀剑、鞍勒马、香油、人参、细布、铜器、硫黄、青鼠皮等物。明年二月辞归,赐予有差,遣使护送至登州。其后绝不通中国者四十三年。
询孙徽嗣立,是为文王。
熙宁二年,其国礼宾省移牒福建转运使罗拯云:"本朝商人黄真、洪万来称,运使奉密旨,令招接通好。奉国王旨意,形于部述。当国僻居旸谷,邈恋天朝,顷从祖祢以来,素愿梯航相继。蕞尔平壤,迩于大辽,附之则为睦邻,疏之则为勍敌。虑边骚之弗息,蓄陆詟以靡遑。久困羁縻,难图携贰,故违述职,致有积年。屡卜云祥,虽美圣辰于中国;空知日远,如迷旧路于长安。运属垂鸿,礼稽展庆。大朝化覃无外,度豁包荒,山不谢乎纤埃,海不辞于支派。谨当遵寻通道,遄赴稿街,但兹千里之传闻,恐匪重霄之纡眷。今以公状附真、万西迁,俟得报音,即备礼朝贡。"徽又自言尝梦至中华,作诗纪其事。三年,拯以闻,朝廷议者亦谓可结之以谋契丹,神宗许焉,命拯谕以供拟腆厚之意。徽遂遣民官侍郎金悌等百十人来,诏待之如夏国使。
往时高丽人往反皆自登州,七年,遣其臣金良鉴来言,欲远契丹,乞改涂由明州诣阙,从之。郡县供顿无旧准,颇扰民,诏立式颁下,费悉官给。又以其不迩华言,恐规利者私与交关,令所至禁止。徽问遗二府甚厚,诏以付市易务售缣帛答之。又表求医药、画塑之工以教国人,诏罗拯募愿行者。
九年,复遣崔思训来,命中贵人仿都亭西驿例治馆,待之寝厚,其使来者亦益多。尝献伶官十余辈,曰:"夷乐无足观,止欲润色国史尔。"帝以其国尚文,每赐书诏,必选词臣著撰而择其善者。
元丰元年,始遣安焘假左谏议大夫、陈睦假起居舍人往聘。造两舰于明州,一曰凌虚致远安济,次曰灵飞顺济,皆名为神舟。自定海绝洋而东,既至,国人欢呼出迎。徽具袍笏玉带拜受诏,与焘、睦尤礼,馆之别宫,标曰顺天馆,言尊顺中国如天云。徽已病,仅能拜命,且乞医药。
二年,遣王舜封挟医往诊治。徽又使柳洪来谢,海中遇风,失所贡物。洪上章自劾,敕书安慰。寻献日本所造车,曰:"诸侯不贡车服,故不敢与土贡同进。"前此贡物至。辄下有司估直,偿以万缣,至是命勿复估,以万缣为定数。
六年,徽卒,在位三十八年,治尚仁恕,为东夷良主。然犹循其俗,王女不下嫁臣庶,必归之兄弟,宗族贵臣亦然。次子运谏,以为既通上国,宜以礼革故习。徽怒,斥之于外。讣闻,天子闵焉,诏明州修浮屠供一月,遣杨景略、王舜封祭奠,钱勰、宋球吊慰。景略辟李之仪书状,帝以之仪文称不著,宜得问学博洽、器宇整秀者召赴中书,试以文乃遣。又以远服不责其备,谕使者以相见之所殿名、鸱吻,皆听勿避。
徽子顺王勋嗣,百日卒。弟宣王运嗣。运仁贤好文,内行饬备,每贾客市书至,则洁服焚香对之。
八年,遣其弟僧统来朝,求问佛法并献经像。
哲宗立,遣使金上琦奉慰,林暨致贺,请市刑法之书、《太平御览》、《开宝通礼》、《文苑英华》。诏惟赐《文苑英华》一书,以名马、锦绮、金帛报其礼。
运立四年卒,子怀王尧嗣。未阅岁,以病不能为国,国人请其叔父鸡林公熙摄政。未几尧卒,熙乃立,凡数岁使不至。
元祐四年,其王子义天使僧寿介至杭州祭亡僧,言国母使持二金塔为两宫寿,知州苏轼奏却之,语在《轼传》。熙后避辽主讳,改名颙。颙性贪吝,好夺商贾利,富室犯法,辄久縻责赎,虽微罪亦输银数斤。
五年,复通使,赐银器五千两。七年,遣黄宗悫来献《黄帝针经》,请市书甚众。礼部尚书苏轼言:"高丽入贡,无丝发利而有五害,今请诸书与收买金箔,皆宜勿许。"诏许买金箔,然卒市《册府元龟》以归。
元符中,遣士宾贡。
徽宗立,遣任懿、王嘏来吊贺。
崇宁二年,诏户部侍郎刘逵、给事中吴拭往使。
颙卒,子俣嗣。贡使接踵,且令士子金瑞等五人入太学,朝廷为置博士。
政和中,升其使为国信,礼在夏国上,与辽人皆隶枢密院;改引伴、押伴官为接送馆伴。赐以《大晟燕乐》、笾豆、簠簋、尊罍等器,至宴使者于睿谟殿中。
宣和四年,俣卒。初,高丽俗兄终弟及,至是诸弟争立,其相李资深立俣子楷。来告哀,诏给事中路允迪、中书舍人傅墨卿奠慰。俣之在位也,求医于朝,诏使二医往,留二年而归,楷语之曰:"闻朝廷将用兵伐辽。辽兄弟之国,存之足为边捍。女真狼虎耳,不可交也。业已然,愿二医归报天子,宜早为备。"归奏其言,已无及矣。
钦宗立,贺使至明州,御史胡舜陟言:"高丽靡敝国家五十年,政和以来,人使岁至,淮、浙之间苦之。彼昔臣事契丹,今必事金国,安知不窥我虚实以报,宜止勿使来。"乃诏留馆于明而纳其贽币。明年始归国。
自王微以降,虽通使不绝,然受契丹封册,奉其正朔,上朝廷及他文书,盖有称甲子者。岁贡契丹至于六,而诛求不已。常云:"高丽乃我奴耳,南朝何以厚待之?"使至其国,尤倨暴,馆伴及公卿小失意,辄行捽棰,闻我使至,必假他事来觇,分取赐物。尝诘其西向修贡事,高丽表谢,其略曰:"中国,三甲子方得一朝;大邦,一周天每修六贡。"契丹悟,乃得免。
高宗即位,虑金人通于高丽,命迪功郎胡蠡假宗正少卿为高丽国使以间之。蠡之回,史失书。
二年,浙东路马步军都总管杨应诚上言:"由高丽至女真路甚径,请身使三韩,结鸡林以图迎二圣。"乃以应诚假刑部尚书充高丽国信使。浙东帅臣翟汝文奏言:"应诚欺罔,为身谋耳。若高丽辞以金人亦请问津以窥吴、越,其将何辞以对?万一辱命,取笑远夷,愿毋遣。"应诚闻之,遂与副使韩衍、书状官孟健由杭州浮海以行。六月,抵高丽,谕其王楷以所欲为,楷曰:"大朝自有山东路,盍不由登州往?"应诚曰:"以贵国路径耳。"楷有难色,已而命其门下侍郎传佾至馆中,果对如翟汝文言。应诚曰:"女真不善水战。"佾曰:"彼常于海道往来,况女真旧臣本国,今反臣事之,其强弱可见矣。"居数日,复遣其中书侍郎崔洪宰、知枢密院金富轼持前议不变,谓二圣今在燕云,大朝虽尽纳土,未必可得,何不练兵与战?终不奉诏。应诚留两月余,不得已见楷于寿昌门,受其拜表而还。十月,至阙,入对言状,上以楷负国恩,怒甚。尚书右丞朱胜非曰:"彼邻金人,与中国隔海,利害甚明。曩时待之过厚,今安能责其报也。"右仆射黄潜善曰:"以巨舰载精兵数万,径捣其国,彼宁不惧。"胜非曰:"越海兴师,燕山之事可为近鉴。"上怒解。十一月,楷遣其臣尹彦颐奉表谢罪,诏以二圣未归,燕设不宜用乐,乃设幕殿门外,命客省官吴得兴伴赐酒食,命中书舍人张澂押伴,如礼遣还。
三年八月,上谓辅臣曰:"闻上皇遣内臣、宫女各二人随高丽贡使来,朕闻之悲喜交集。"吕颐浩曰:"此必金人之意,不然高丽必不敢,安知非窥我虚实以报。"于是诏止之,略曰:"王缅守基图,夙同文轨,乃附乘桴之信,嗣修贡篚之恭。惟忠顺之无他,质神明而靡愧,属关闻听,良用叹嘉。言念晚年,实为多故,举中原之生聚,遭强敌之震惊,既涉境以冞深,犹称兵而未已,兹移仗卫,暂驻江湖。如行使之果来,恐有司之不戒,俟休边警,当问聘期。坏晋馆以纳车,庶无后悔,闭汉关而谢质,非用前规。想彼素怀,知吾诚意。"
绍兴元年十月,高丽将入贡,礼部侍郎柳约言:"四明残破之余,荒芜单弱,恐起戎心,宜屯重兵以俟其至。"十一月,诏柳约奉使高丽,不果行。
二年闰四月,楷遣其礼部员外郎崔惟清、阁门祗候沈起入贡金百两、银千两、绫罗二百匹、人参五百斤,惟清所献亦三之一。上御后殿引见,赐惟清、起金带二,答以温诏遣还。是月,定海县言,民亡入高丽者约八十人,愿奉表还国。诏候到日,高丽纲首卓荣等量与推恩。十二月,闻高丽遣知枢密院事洪彝叙等六十五人来贡,议以临安府学馆其使。言者谓虽在兵间,不可无学,恐为所窥。诏以法惠寺为同文馆以待之。既而卒不至。
六年,高丽持牒官金稚圭至明州,赐银帛遣之,惧其为金间也。
三十二年三月,高丽纲首徐德荣诣明州言,本国欲遣贺使。守臣韩仲通以闻,殿中侍御史吴芾奏曰:"高丽与金人接壤,昔稚圭之来,朝廷惧其为间,亟遣还。今两国交兵,德荣之请,得无可疑?使其果来,犹恐不测,万一不至,贻笑远方。"诏止之。
隆兴二年四月,明州言高丽入贡。史不书引见日,恐同彝叙之诈。其后使命遂绝。
庆元间,诏禁商人持铜钱入高丽,盖绝之也。
初,高丽入使,明、越困于供给,朝廷馆遇燕赍锡予之费以钜万计,馈其主者不在焉。我使之行,每乘二神舟,费亦不赀。三节官吏縻爵捐廪,皆仰县官。昔苏轼言于先朝,谓高丽入贡有五害,以此也。惟是国于吴会,事异东都。昔高丽入使,率由登、莱,山河之限甚远,今直趋四明,四明距行都限一浙水耳。由海道奉使高丽,弥漫汪洋,洲屿险阻,遇黑风,舟触礁辄败,出急水门至群山岛,始谓平达,非数十日不至也。舟南北行,遇顺风则历险如夷,至不数日。其国东西二千里,南北五百里,西北接契丹,恃鸭绿江以为固,江广三百步。其东所临,海水清澈,下视十丈,东南望明州,水皆碧。
王居开州蜀莫郡,曰开成府。依大山置宫室,立城壁,名其山曰神嵩。民居皆茅茨,大止两椽,覆以瓦者才十二。以新罗为东州乐浪府,号东京。百济为金州金马郡,号南京。平壤为镇州,号西京。西京最盛。总之,凡三京、四府、八牧、郡百有十八、县镇三百九十、洲岛三千七百。郡邑之小者,或只百家。男女二百十万口,兵、民、僧各居其一。地寒多山,土宜松柏,有粳、黍、麻、麦而无秫,以粳为酒。少丝蚕,匹缣直银十两,多衣麻纻。王出,乘车驾牛,历山险乃骑。紫衣行前,捧《护国仁王经》以导。出令曰教,曰宣。臣民呼之曰圣上,私谓曰严公,后妃曰宫主。百官名称、阶、勋、功臣、检校,颇与中朝相类。过御史台则下马,违者有劾。士人以族望相高,柳、崔、金、李四姓为贵种。无宦者,以世族子为内侍六卫。岁十二月朔,王坐紫门小殿注官,外官则付国相。有国子监、四门学,学者六千人。贡士三等,王城曰土贡,郡邑曰乡贡,他国人曰宾贡。间岁试于所属,再试于学,所取不过三四十人,然后王亲试以诗、赋、论三题,谓之帘前重试。亦有制科宏词之目,然特文具而已。士尚声律,少通经。
王城有华人数百,多闽人因贾舶至者,密试其所能,诱以禄仕,或强留之终身,朝廷使至,有陈牒来诉者,则取以归。
百官以米为奉,皆给田,纳禄半给,死乃拘之。国无私田,民计口授业。十六以上则充军,六军三卫常留官府,三岁以选戍西北,半岁而更。有警则执兵,任事则服劳,事已复归农亩。王亦有分地以供私用,王母、妃主、世子皆受汤沐田。
上下以贾贩利入为事。日中为虚,用米布贸易。地产铜,不知铸钱,中国所予钱,藏之府库,时出传玩而已。崇宁后,始学鼓铸,有"海东通宝"、"重宝"、"三韩通宝"三种钱,然其俗不便也。兵器疏简,无强弩大刀。
崇尚释教,虽王子弟亦常一人为僧。信鬼,拘阴阳,病不相视,敛不抚棺。贫者死,则露置中野。岁以建子月祭天。国东有穴,号禭神,常以十月望日迎祭,谓之八关斋,礼仪甚盛,王与妃嫔登楼,大张乐宴饮。贾人曳罗为幕,至百匹相联以示富。三岁大祭祠,遍其封内,因是敛民财,而王与诸臣分取之。祖庙在国门之外,大祭则具车服冕圭亲祠。王城有佛寺七十区而无道观,大观中,朝廷遣道士往,乃立福源院,置羽流十余辈。俗不知医,自王俣来请医,后始有通其术者。
人首无枕骨,背扁侧。男子巾帻如唐装,妇人鬓髻垂右肩,余发被下,约以绛罗,贯之簪。旋裙重叠,以多为胜。男女自为夫妇者不禁,夏月同川而浴。妇人、僧、尼皆男子拜。乐声甚下,无金石之音。既赐乐,乃分为左、右二部:左曰唐乐,中国之音也;右曰乡乐,其故习也。堂上设席,升必脱屦,见尊者则膝行,必跪,应必唯。其拜无不答,子拜,父犹半答其礼。性仁柔恶杀,不屠宰,欲食羊豕则包以蒿而燔之。
刑无惨酷之科,唯恶逆及骂父母者斩,余皆杖肋。外郡刑杀悉送王城,岁以八月减囚死罪,贷流诸岛,累赦,视轻重原之。
自明州定海遇便风,三日入洋,又五日抵墨山,入其境。自墨山过岛屿,诘曲礁石间,舟行甚驶,七日至礼成江。江居两山间,束以石峡,湍激而下,所谓急水门,最为险恶。又三日抵岸,有馆曰碧澜亭,使人由此登陆,崎岖山谷四十余里,乃其国都云。